三娘娘和馬桃子,算是鎮(zhèn)上兩個精神世界最豐富的女人了,當(dāng)然也是兩個極端,更是女人向現(xiàn)實說不的典型代表了。
而鎮(zhèn)上的人們,沒有忘記在精神世界上去紀(jì)念這些曾經(jīng)改變了人們思想的神仙們。
二月二龍?zhí)ь^的時候,陰屲山上的泰山廟要唱戲;五月五的時候,就輪到了北關(guān)的喇嘛廟了。周邊的其他的鎮(zhèn)子,也會選個日子,給自己鎮(zhèn)上的土地爺也唱唱戲。
泰山廟的神戲描繪,在我腦子里印象最深的是:過河、冰棍、甜水井,還有一片片桃花樹。
站在泰山廟上,能看見喇嘛廟,站在喇嘛廟上,也能看得見泰山廟,這兩座廟遙相呼應(yīng),分別坐落在葫蘆河的兩岸,它們存在的共同目的就是為了護(hù)佑這一方水土。
陣陣春分把喇嘛廟上唱戲的聲音送到鎮(zhèn)子上,秦腔雄渾粗礦的聲音,就好像在召喚鎮(zhèn)上的人們,是時候去看廟會了。
戲班子的吹拉彈唱,戲子的歇斯底里、九曲十拐的唱腔,就在河畔兩岸彌漫著。
一到了周末,天氣都晌午的時候,領(lǐng)著孩子去泰山廟上逛廟會的人就絡(luò)繹不絕了。甚至一些常年不出門的人,也會選擇在廟會期間去湊個熱鬧。
鎮(zhèn)上的人要去泰山廟,有兩條路,一條是從中學(xué)的路口下去,直接過河去對面的泰山廟。還有一條路,不用過河,是過橋,鎮(zhèn)上唯一連接著葫蘆河畔東西兩岸的橋,但是路實在是太遠(yuǎn)了。
二月二前后,天氣變暖,葫蘆河里的河水,一天比一天流的快,水量一天比一天大。有大人帶著的孩子,趴在大人背上,閉著眼睛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等在睜開眼的時候,人已經(jīng)在和對岸了,要是看見被河水隔在對岸的小伙伴,遠(yuǎn)遠(yuǎn)地?fù)]揮手,就好像只有他才能過得了葫蘆河。
沒大人陪著的孩子,在岸邊把自己的褲腿挽起來,不停地把自己的腳丫子伸進(jìn)河水里,過河的膽量和勇氣,需要反復(fù)積累。
總會有一個膽大的孩子愿意第一個嘗試,等小心翼翼地從河里趟過去之后,站在對岸就開始當(dāng)指揮,在這邊的孩子,一看,就著急了,人家都過了,自己再過不去,也太丟人了,于是克服著心理的恐懼,硬著頭皮,一步一步地朝著河對岸走去。
“快點啊!快點過來啊,不然等我們到了,冰棍早就沒了!”過了河的孩子喊著。
“我,我,我害怕!”已經(jīng)過了一半河的孩子顫顫巍巍地說。
“你別低頭,越低頭越容易暈了,看我,頭抬起來看著我,別看河水,就不暈了?!?p> 費盡周折,男孩子三五成群,女孩子三個成群,一過了河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一樣,蹦蹦跳跳地朝著泰山廟走去,還時不時回頭再看看河對岸,嘲笑著和自己剛才一樣不敢淌河水的孩子。
站在遠(yuǎn)處看河畔兩岸,泰山廟會讓葫蘆河多了一絲煙火氣息。
在泰山廟的山腳下,有一口井,可能是因為離葫蘆河比較近的緣故,里面的水位特別低,里面的水,特別甜,就像是有人往里面撒了白砂糖一樣。去廟會必經(jīng)過這口井,一到井跟前的時候,大人們已經(jīng)過河走路有點累了,就坐下來休息一會,然后給孩子們講這口甜井的故事。
孩子早有準(zhǔn)備,拿出自己準(zhǔn)備好的繩子,大概就兩三米長,綁在自己從河岸上好不容易撿到的玻璃瓶嘴上,學(xué)著大人從井里往上吊水的樣子,緩緩的把瓶子放進(jìn)去,吊水喝。
“慢些,慢些,瓶子別掉下去了!”
“瓶子到井水上了,可是浮在上面,灌不上誰?。 ?p> “你就是個笨慫,你把瓶子提起來,猛的放下去,瓶子有沖擊力了,就一頭鉆進(jìn)水里了!”稍微大一點的孩子,罵罵咧咧地出著主意。
只聽瓶子激起井水的聲音,慢慢地沉了下去,圍在井口的孩子們一看見井水“咕嚕咕?!泵爸菖菥椭榔孔永镆呀?jīng)有水了。
冒泡停了,手里攥著繩子的孩子就開始緩緩地往上提瓶子了。
“我先喝,繩子是我的,瓶子也是我撿的!”吊井水的孩子等瓶子提上來之后大聲喊著。
還沒等話音落下,手快的孩子已經(jīng)把懸在井口的的玻璃瓶抓在手里,“咣當(dāng)咣當(dāng)”喝了起來。然后一個傳一個的喝,都覺得這水是真的太甜了。
那可不嘛,從鎮(zhèn)子出來,一路跟著大人們走路、過河,都快一個多小時了,嘴里干的不停地咽著口水,這時候恐怕就是給他們一杯熬好的草藥喝,都覺得是甜的吧。
旁邊的大人在最后也會從井里掉一瓶水上來解解渴。
“走了,上山去廟會了!”大人們吆喝著。
等大家起身離開井口的時候,耳朵比較靈的孩子突然聽見井里有蛤蟆叫。
“完了,完了,井里有蛤??!”這孩子大叫。
還沒走遠(yuǎn)的孩子有折回頭圍在井邊,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見。
“你看見了沒?”
“沒,你呢?”
“我剛才真聽見井里有蛤蟆叫著呢?!?p> 井里蛤蟆一看井口有動靜,嚇的不叫了,“噗通”一聲就跳進(jìn)井水里了。
“看見了,看見了,跳水里去了?!?p> 眼見為實,這甜井水里竟然有蛤蟆啊。
“我們剛才喝的水是不是有蛤蟆尿的尿啊?”
“會不會也有蛤蟆粑的屎???”
“這么說,井水甜,可能就是蛤蟆尿是甜的啊。”
……
大家越是猜想,胃里就越隱隱作嘔。
我也曾經(jīng)問過我父親,為什么大家都覺得這口井的水是甜的,他總是笑呵呵地說:“甜是因為有人往里面撒白砂糖了?!?p> 然后他就又解釋說:“井水啊,每個地方的口感都不一樣,咱家路口對面的馬家巷子,打的井水就苦著,僅僅一路之隔的井水,喝起來就不苦?!?p> 走到泰山廟的甜水井,抬頭就能看見在半山腰的泰山廟了,廟的院墻上彩旗招展,戲班子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