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
因為顧及宋嵐的身子骨,南蜀帝準許他先行退下,宋梓凜依舊在皇帝面前跪著。
他左思右想也再想不出什么辦法,但是讓他賭上終身大事去獲得皇帝的信任,他其實也是不愿的。
想他們宋家世代忠良,在馬蹄下征服邊疆守我國土,難道這還不夠?
忠心應該表在戰(zhàn)場上,馬蹄下,軍營里,而不是朝堂的爾虞我詐中。
他宋梓凜,不想為此彎腰。
再說,怎么也不問問人家陸修遠?哪怕出身一般,但好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怎么能隨意如此折損?
他自認所作所為無愧于心,想來陸修遠也是如此。為何就會被鉆了空子……
究竟是誰人散播在市井的謠言,他就不信草草幾句就能引來市井如此大的不正議論。
這邊的宋梓凜正在不著邊際地滿腦跑馬,那邊大太監(jiān)劉公公已經踮著腳溜進來,湊到皇帝跟前,低聲說了幾句話。
南蜀帝正暗自氣惱宋梓凜不知好歹,聽了劉公公的回報,臉色陰沉的幾乎滴水,咬著牙根道:“去,把剛才那番話再給宋愛卿重復一遍。”
劉公公謹小慎微地走到宋梓凜的面前,照本宣科地說:“宋老將軍不肯回府,現正在殿外外長跪不起?!?p> 南蜀帝陰惻惻地問:“劉云,外頭天氣如何,宋嵐的身子骨可不健朗,別給凍壞了?!?p> 劉公公會意:“回陛下,外頭下雨了。先前還淅淅瀝瀝的,這會雨勢正大。這……老將軍已在外面等了半個時辰,要不老奴給他送把傘?”
大殿里泛著雨天特有的淡淡土腥味,地磚冰涼,硌的膝蓋生疼。宋梓凜不用想象,也知道父親只會比他疼上百倍千倍。
但是他想,除了疼痛之外,父親還應當有比秋雨更涼的心血。父親一生嘔心瀝血,為國為民,卻不想如今會被如此對待。
在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從一開始,南蜀帝就沒打算考慮他們父子二人的意見,詢問不過是虛與委蛇。在他這里,他們根本沒有說“不”的資格。
南蜀帝對于兵權那是勢在必得。不,不光是兵權,連將軍府的未來,他也想牢牢攥在手里。
他真的……眼中容不下哪怕一粒沙子。
父親身為鎮(zhèn)北統(tǒng)帥已是正一品,他如今也有著正三品將軍的頭銜,他們二人確實有些過于招搖了。本來他們一貫并不把這些虛名當回事,但是如今……卻成了煩惱,招來了不必要的麻煩。
而皇帝此舉,一舉兩得,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都是一樁劃算的買賣。只要解決他們這個后患,南蜀帝才能穩(wěn)坐皇位,當他的賢明皇帝。
他們將軍府如今說一句功高蓋主也不為過,早已故轍在前,給南蜀帝想象的金光燦爛的未來鍍上了一層晦暗血色。
時間的流逝忽然變得極度緩慢,不知過了多久,偏殿里西洋自鳴鐘的鐘擺連敲數下,敲碎了滿殿靜寂。
南蜀帝已經有點不耐煩,正要再下一劑猛藥,宋梓凜忽然出聲:“臣有一事不明,懇請陛下賜教?!?p> “說來聽聽?!?p> 宋梓凜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道:“宋家世代忠良,守邊數載,絕無二心,而且……如今我軍剛剛大獲全勝班師回京,在這個當口賜婚,不但容易招致朝臣非議,反而助長了其他有心之人的聲勢?!?p> “……臣駑鈍,不知陛下為何執(zhí)意在此時為之?”
這話似有松動之意,南蜀帝心中暗松了一口氣:“你們的確個個忠臣,可你們宋氏一族捫心自問,忠的可是朕?”
“為將者,就是君王手中的一把神兵利器,將軍府固然鋒銳難擋,可一把刀若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那么讓人放心了。為臣者,有的忠君,有的忠天下。你和你父親都一樣,忠的只有天下?!?p> “朕總覺著,你們這把刀總有一天會調轉刀尖對準主人。你說,朕如何能放心將你們傳給子孫后世?別忘了,遙在邊境的南蜀鐵騎雖然守在邊境,可距京城也不過千里之遙,他們,到底是在為你們宋氏賣命?!?p> 南蜀帝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朕要的,是朕高家的兵,高家的將,可不是你們宋氏的私軍,更不是只有百姓沒有朕的兵!”
宋梓凜第一次在心里暗罵自己如此無腦,干的都是些什么費力不討好的事?!
哪怕掛心天下,也不該如此直白,而得罪了皇帝。若是哪怕多遮掩一點,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境地,讓他人于無形中被打得措手不及。
“梓凜,你跟在朕身邊也已多年了,是朕最得用的肱骨之一,”南蜀帝的眼中閃著光芒,道:“朕相信,你與你父親到底不會完全相同不同。他老了,一時糊涂在所難免,朕大可既往不咎,但是你不一樣?!?p> “還有大把前程在等你,朕相信,若是你能夠及時醒悟,只要邁出這一步,未來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
“你若執(zhí)意不肯,朕再給你個選擇?!?p> 宋梓凜抬眼,望向高踞龍椅之上的帝王。
金口玉言,冰冷的字句染著森然殺意,一個接一個滾落金階。
“要么接旨,同陸修遠完婚,要么,你就親自把你們那邊疆鐵騎將士們召回京,同兵權一同交到朕手里。”
宋梓凜大驚,南蜀帝竟然還留著這一手。此時若是召鐵騎回京,必定會讓那些不服管的部族有可乘之機,到時候……后果將不堪設想。
況且,那些鐵騎若是交出,到了皇帝手里,以他的心思,必定不會放心調用,必……除之而后快。因為宋梓凜知道不堪用不如毀掉的道理,皇帝自然更是清楚。
這不僅是他們君臣之爭了,皇帝乃是拿著天下威脅!
時移世易,當年南蜀帝有多倚重那些精銳鐵騎,此刻就有多忌憚,甚至到了不除不快的地步。
宋梓凜閉了閉眼,忍下心中的憤懣,撿起磕掉一角的圣旨卷好。
他一直跪著,此刻深深俯身下去,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臣,謝主隆恩?!?p> 也罷,父親的命不能玩笑,鐵騎不可垮,天下不能亡,他區(qū)區(qū)一人之過,何必賠上如此多的人?
一人之幸與不幸,何足掛齒。
微薄的天光照進殿內,落在高懸的“中正仁和”牌匾上。
這場秋雨來勢洶涌,宮門外積水遍地,黃葉飄零。滿目黯淡昏沉之中,宋嵐被水打濕的黑衣便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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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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