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是小竹兒嗎
楚竹帶著帷帽,在南街上閑庭信步,轉(zhuǎn)了兩個巷子,這才在身影一閃,悄然進了仁德堂。
卻未曾想,仁德堂內(nèi)一片寂靜。
唯有孟仁熙一人,端坐在大廳的柜臺前。
他青衣墨發(fā),低垂著頭,看不清眼眸,也看不出情緒。
哪怕楚竹已經(jīng)進了門,他也沒什么反應(yīng)。
“孟仁熙?”楚竹叫了一聲,對方還是坐著,穩(wěn)如磐石。
楚竹眉心一撇,走到他面前,伸手在桌子上“篤篤”敲了幾聲。
孟仁熙空洞的眸子才逐漸聚,看到了眼前帶著帷帽,裹得嚴嚴實實的人。
孟仁熙一愣。
“你有什么需求?”孟仁熙猶豫地開口問。
楚竹實在是受不了他這副什么也沒興趣的模樣。
“掌柜的呢?”楚竹問,聲音出來的瞬間,她就看見柜臺后的孟仁熙瞳孔驟縮,死死地盯著她看。
那眼神似烈陽一般灼熱,分明是是要將她看出個洞來。
你h
“楚姑娘?”
孟仁熙不確定喊了一聲,聲音顫抖不止。
楚竹這下明白了,這人是太久沒見過了,眼下看見她才十分的激動。
“嗯?!背駪?yīng)了一聲,挑起帷帽一角,露出精致的小臉,笑問,“掌柜的去哪了?”
誰知,孟仁熙方才淡漠的氣質(zhì)瞬間被悲傷替代,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片低沉的情緒中。
楚竹知道,掌柜的,應(yīng)該是出事了。
“他……”孟仁熙有些哽咽,“叔父他……都怪我,都怪我!”
若白不是他過于強硬,非要與官兵死磕,孟欽也不會被他們誤殺了。
更是怪他,竟然沒有時刻觀察到孟欽的狀態(tài),滿眼滿腦子都是將仁德堂發(fā)揚光大。
殊不知,他們早就成了這一帶混混的目標。
偏偏那些人與巡查的人似乎很熟,他們來者不善,擺明了是來找茬的。
孟欽當時身子虛,與他們溝通的時候,被人推了一下,這一推,他沒站穩(wěn)磕在了桌子一角,瞬間鮮血直流,觸目驚心。
孟仁熙當時就害怕了。
他死命地捂住孟欽不斷流血的傷口,本來可以搏一搏的,但是孟欽拉下來他的手。
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一心求死的人。
“說到這,我之前就覺得有點不對勁,”楚竹道,“當時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孟掌柜怎么沒了生活的熱情?”
不僅如此,他當時的眼睛,渾然無光。
孟仁熙哽咽了,一想的那段時間,他就覺得這心似有千斤重的石頭壓著。
“嬸嬸她……身懷六甲,意外小產(chǎn),沒能救回來?!?p> 打那一后,孟欽就對自己的醫(yī)術(shù)產(chǎn)生了懷疑。
一坐堂會診,他就顫抖不止,冷汗直流。
把脈的手也抖個不停。
身為醫(yī)師,若是連脈象都無法再診斷,該如何替人治病。
孟仁熙不服,當時就去衙門擊鼓鳴冤,想定那尋滋挑事之人一個罪名。
可當他看見始作俑者的幾人,身著官兵服,與旁邊判定對方無罪的官人,肩并肩,好哥倆模樣時,孟仁熙被當頭一棒。
他才明白。
仁德堂,必有一劫。
孟欽與他,也必有一劫。
楚竹見孟仁熙滿眼悲色與痛苦,這心也似被人揪著一般,十分不得勁兒。
“楚姑娘,你說,京都城內(nèi),天子腳下,為什么皇上看不見這些事呢?”
孟仁熙一顆心,都寒了。
楚竹看了他一會,嘆了口氣,“孟仁熙,皇上不是看不見,他是沒辦法去看?!?p> 孟仁熙一愣,手不自覺地握緊。
他記得兩月之前,忽然有消息說皇上病危,皇位未定,大皇子失蹤,朝政之務(wù)就落在了向來不堪重用的安王爺身上。
沒想到安王看似不靠譜,卻將朝政之事處理的井井有條,毫不紊亂。
“你的意思是……”孟仁熙有些不敢置信。
楚竹知道他聰明,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
“你放心,掌柜的他們的仇,我定助你親手報了?!?p> 楚竹堅定道。
孟仁熙愣住,很早之前他就覺得楚竹對仁德堂,對他們有些過于好了些。
他們之前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最近發(fā)生的事情也讓孟仁熙明白,世上絕沒有無緣無故待你好的人,除了你的父母長輩。
“楚姑娘,你為何能為我們做到這種地步?”孟仁熙不自覺喃喃出聲,等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的時候,已經(jīng)被楚竹聽見了。
楚竹掀開帷帽,看了他好一會,粲然一笑,“許是,你上輩子救了我一命,這輩子,我來還恩來了?!?p> 她說話的時候,雖眉眼帶笑,但眼里的認真之色絲毫不減。
有那么一瞬間,孟仁熙竟要被她的說辭給說動了。
孟仁熙使勁兒搖了搖頭,再抬頭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楚竹正四下打量著。
“你醫(yī)館原來不是有幾個學徒嗎?人呢?”楚竹問。
“仁德堂沒什么前途了,總不能一直拉著人家做慈善,他們也都有自己的小家要養(yǎng),”孟仁熙苦笑道,“我給了遣散費,讓他們回去開個藥鋪,算是有個營生。”
也算報答他們一直以來的不離不棄。
“這樣啊?!背顸c點頭,繼續(xù)問道,“最近可有病人?”
孟仁熙搖搖頭,“一月有余,沒見到什么人。”
他本來就是開醫(yī)館的,沒人來是最好的,這就意味著并沒有人生病受傷。
楚竹知道他的想法,也就沒有多說。
“要不,你將醫(yī)館關(guān)上幾天,先調(diào)整一下心情,待好些了再回來?”楚竹建議道。
孟仁熙只是略一沉思就拒絕了。
仁德堂開了百年,不能說到了他手里的時候,就不行了。
哪怕沒有一人,他也要堅定地守在這里。
孟仁熙剛想到此處,就聽見有人在門口喊了一聲。
“掌柜的?!?p> 接著,一道柔和卻清冷的身影便走了進來。
楚竹心中一緊。
這是……林潼?
不是她沒認出來,眼前的婦人精神狀態(tài),與之前的林潼完全不一樣。
瘦的都有些脫相了。
“夫人,您怎么了?”孟仁熙起身到她面前,耐心詢問。
林潼注意到眼前帶著帷帽的少女,怔愣了半天,遲疑地張了張嘴,問道,“是……小竹兒嗎?”
楚竹心里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