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千竹4
冰冰涼涼的觸感,讓楚竹的心不由得顫了顫。
等她再抬頭之際,眼前早已無了千羽瀾的身影。
楚竹愕然。
“他……走了?”
沈巳沒有說話,上前輕輕攬住她的肩,與林潼對視一眼,便將她帶了下去。
宴會在林潼的主持下,熱鬧非凡。
頂樓的雅閣。
楚竹坐在貴妃榻上,望著手里的水滴玉墜發(fā)呆。
身邊是滋滋的火焰。
沈巳將暖爐弄好,便坐在了她身邊。
自打那天兩人說開以后,沈巳已經(jīng)在盡力不使用那力量了。
沈巳見她失神,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怎么了?”
楚竹抬眼,視線逐漸聚焦,“這東西,明明是第一次見,我卻有種很熟悉的感覺?!?p> 但是她又說不上來。
沈巳不想讓她費神,骨節(jié)分明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輕輕的順著,一股無形的力量悄無聲息地蔓延。
不一會兒,楚竹只覺得眼皮沉重無比,濃濃的困意襲來。
她攥著玉墜的手逐漸無力,但意識卻想將它牢牢抓住。
沈巳見了,握住她的手,玉墜自然被她重新抓住。
“阿巳,我好困?!背裱劬ξ⒚裕幸幌聸]一下地睜合,不時地點著小腦袋。
“好,你睡會,今天辛苦了?!?p> 沈巳輕輕抱住她,將她的腦袋輕輕地按在自己的胸前,眼神似月光般,溫柔皎潔。
門外,不知何時站在一人。
月袍似華,清冷如雪。
他見沈巳懷里的人沉沉的睡去,才抬腳走了進去。
腳踩在地上,沒有發(fā)出絲毫的聲音。
走至沈巳面前,千羽瀾目光緊緊地鎖住楚竹那張精致的睡顏,溫柔的目光里滿是懷念,又帶著些許的悲痛之色。
似在看楚竹,又似在看旁人。
千羽瀾抬手間憑空畫出一道陣法,屏蔽了楚竹的五感。
就算沈巳不會周易八卦,卻也大致猜得出,他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講。
從前的國師大人,對炎國的子民向來寬容慈愛。
唯獨楚家之女。
“十二年前,炎國災禍四起,就不能平,民怨沸騰,我算卦之后,得出城內(nèi)有嬰孩降生,攜紅色鳶尾胎記,為禍源?!?p> “若要炎國風調(diào)雨順,必須火葬之。”
千羽瀾面無血色,聲音有些顫抖,“救一人,炎國覆滅。舍一人,萬眾興安?!?p> “所以,你放棄了她。”沈巳神色漠然,時至今日,他或許明白千羽瀾當時有多難抉擇。
理解歸理解,但是他無法替楚竹原諒。
哪怕他是她親生的父親。
“……”
千羽瀾自然看懂了他的意思,沉默了良久,才繼續(xù)道,“我去了楚家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友人之女?!?p> 那個時候他多少還記得些與蘇苓予的點滴。
“她求我放過孩子一命,我心軟了,用了禁陣替換,孩子的母親便自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p> 是他讓孩子沒了娘。
千羽瀾便將楚竹放在了云嶺山,暗地里照看著,連枯竺草也是他引導的。
魅影街的無,也是他。
只是他沒想到,后來的自己越來越理性,什么七情六欲都沒了。
就連他刻入骨子里的那個女子,也消失殆盡。
他更沒想到,她的女兒,竟也是他的。
千羽瀾說不下去了。
情到悲處,整個人連站的氣力都沒有,若不是扶著一旁的桌子,怕是已經(jīng)坐在了地上。
沈巳默然。
忽地,他的眸子一閃,琥珀般通透的眸子似泛著光。
“你的氣息,亂了。”沈巳神色淡然,語氣卻凝重不已。
以千羽瀾如今的能力,本應該實力雄厚,無堅不摧才是。
可沈巳分明看得出來,他處處是破綻。
千羽瀾抬頭,眼里驀然略過一絲黑氣。
本是一閃而過,連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
可就是那一瞬間,沈巳捕捉到了。
因為那黑氣,他再熟悉不過。
“國師大人,怎么落了這般田地?”沈巳笑問,可這笑,并不能讓人看出他有多開心。
千羽瀾并未答話。
他穩(wěn)了穩(wěn)氣息,又向前走了幾步,伸手想去觸一觸她的臉,手伸到一半,卻又猶豫不已,半晌,手微微握成拳,又收了回來。
這應當,就是近人情怯了。
“照顧好她,禍源因我而起,也應當由我來了卻?!鼻в馂懙馈?p> “那是自然。”沈巳低頭看著楚竹,眉眼之中情深似海。
千羽瀾長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又站了片刻,才轉(zhuǎn)身離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又站了住,他轉(zhuǎn)頭看向沈巳,眼底一片清明,“你身上的力量蠻橫強大,好自為之?!?p> 說完,一陣風過,便不再見他的身影。
沈巳一想到他剛才的眼神,就明白,千羽瀾怕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只是沈巳放棄了,所以現(xiàn)在還能好好站在這里。
雖說這身子并沒有看上去那么好,茍個幾年,應當不是問題。
起碼,可以撐到兩年后。
沈巳低頭,在楚竹的頭頂輕輕落下一吻,目光堅定。
兩年后,他定要將她風風光光迎娶進門。
熟睡中的楚竹,似乎感受到什么,細眉微皺。
忽地,她的眉心處,一記鮮艷的鳶尾胎記顯現(xiàn)。
那一瞬間,她手心握著的水滴玉墜,滲出光色,竟?jié)u漸匯成一縷流光。
沈巳還未反應,就見那抹流光,倏地沒入了那抹紅色之中。
他能感受到那股力量,若非那力量溫和如水,且沒有什么危害,沈巳早就將它清除了。
看著楚竹手里的墜子,沈巳陷入了沉思。
既然是千羽瀾拿來的,想必……是那位夫人留下來的。
沈巳想的沒錯。
那條墜子,是蘇苓予留下來的。
那是蘇苓予走之前,塞到楚竹襁褓之中的,被千羽瀾收了起來,直到前幾天,他才想起來。
便當做生辰禮物,送還給了楚竹。
那抹流光沒入楚竹的眉心之后,楚竹便做了一個夢。
夢里一個女子,衣袂翩翩,風華萬千。
“行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醒來,我要嫁人了,來與你說一聲。”她摸著并不明顯的小腹,站在無妄山巔,臉上看不出神色,“不是千羽?!?p> 畫面一轉(zhuǎn)。
女子身居深宅之中。
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她一如既往地清冷,唯有摸著腹中孩兒之時,冷若冰霜的臉上,才泛起幾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