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深淵
這是一條幽暗狹長的隧道。
陰冷且潮濕。
林方音身處其中,被黑暗推著往前走,這個場景她夢見過無數(shù)次,就好像隧道盡頭有東西在召喚她。
為此,她不惜三次違背祖訓(xùn),闖入被林家視為禁地的臥龍?zhí)?,連鎮(zhèn)城之寶龍王鉤都借出來了,為的就是一探究竟。
呲!
林放音手舉的陽氣挑燈符,光亮越來越微弱,只能勉強(qiáng)照亮往前半步的范圍,四周黑暗將她緊緊包裹,變得愈發(fā)粘稠。
至于陳長安說的魔息,她還是半點(diǎn)感覺不到。
忽然,她落腳時感覺地面一空,立即縮回小腿,手持陽氣挑燈符往地面照去。
“沒路了?!?p> 林方音提醒身后的陳長安,她的回音飄蕩在整個隧道里,就好像有無數(shù)個她,在無數(shù)個地方,同時說出那句話。
回音消失,她手中的挑燈符也隨之熄滅,隧道里陷入一陣突兀的黑暗。
“驅(qū)夜!”
她手疾眼快,祭出一張金色符箓,剎那間,一只渾身冒著火焰的飛鳥,展開靈光大盛的雙翅,撲騰而起,往沒有道路的前方飛掠而去。
火符鳥越飛越遠(yuǎn),越飛越高,它所到之處,黑暗爭先恐后褪去。
緊接著,一個巨大如火山口的深坑,被火符鳥揭開神秘的面紗,慢慢展露在兩人面前。
林方音看到深坑第一眼,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惡寒,這個深不見底的坑洞,讓她想起蜈蚣王的深淵巨口,只覺得陰森可怖。
“這便是妖龍老巢了吧。”
林方音望著巨坑出了神,恍惚間看見了上百年前的光景,一條遍體金鱗的妖龍,把巨大頭顱探出坑面,兩只妖瞳散發(fā)出嚇人的幽光。
就在這時,她眼角突然瞥見一抹光亮,在火符鳥的照明下,她遠(yuǎn)遠(yuǎn)望見深坑洞壁上方,反射出一抹誘人的光澤。
那抹光亮好似一只豎瞳,仿佛不是她看見了對方,而是對方在盯著她,讓她有種被凝視的感覺。
“龍珠?”
這是林方音腦子里蹦出的第一個念頭,因?yàn)樽嫔蟼餮?,老祖?dāng)年斬殺妖龍之時,并沒有得到龍珠。
難道是當(dāng)年妖龍自知在劫難避,逃竄時把龍珠藏在了這里?
答案就在眼前,林方音決定過去一探究竟,或許林家上百年來的血脈詛咒,和洞壁上反光的神秘珠子,有著莫大關(guān)聯(lián)。
她回頭對陳長安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前面看看就回來?!?p> 陳長安點(diǎn)點(diǎn)頭,望著深不見底的巨坑,恐高立馬涌上心頭,道了聲:“危險(xiǎn)。”
林方音當(dāng)然知道此行危險(xiǎn),她讓陳長安留在原地,其實(shí)就是不想把他帶入危險(xiǎn)的境地,畢竟這是她林家的事,與外人無關(guān)。
而且,她不想陳長安一同過去,其實(shí)還留了個心眼,假如洞壁上真是龍珠,這傻小子就算再憨厚,又怎么能忍住心中貪念?
人心莫測,其實(shí)每個人心里都藏有心魔,只是沒遇到適合的機(jī)會爆發(fā)出來罷了。
林方音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陳長安有滋生心魔的機(jī)會,不然兩人如果為了龍珠大打出手,兩敗俱傷不說,還有可能跌落深坑,被下面未知的暗流吞沒。
“我很快就回來?!?p> 林方音扔下一句話,然后沿著洞壁凹凸不平的壁坎走去,坎面很窄,只能容她每次落下一只腳,她以刀杵壁,走得如履薄冰,不想失足跌落深淵。
至于御法器飛行,不到萬不得已,她都不會冒然行事,以免驚動深淵下面未知的危險(xiǎn)。
就在這時,符箓幻化的火鳥飛到洞壁盡頭,然后繞著洞壁折返。
不巧的是,林方音所走的洞壁一側(cè),與火符鳥繞行方向相反,她的視野越發(fā)暗淡,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額頭布滿了細(xì)微的冷汗,連大氣都不敢喘。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走到珠子正下方,隨手點(diǎn)燃一張?zhí)魺舴?,她仰頭望去,洞壁上方鑲嵌有一顆黑色珠子,拳頭大小,奇怪的是,還有一把長刀橫插在洞壁上,與珠子差了半個人的高度。
看到這一幕,林方音忽然明白了什么,反手握住屠龍刀,瞄準(zhǔn)長刀插入洞壁的位置高度,然后擰腰發(fā)力,手中寶刀猛地?cái)S出。
鏗鏘!
屠龍刀半個身子插入洞壁,與此同時,那把早就存在的長刀因?yàn)槟昃每菪?,再加上受到刀氣波及,瞬間化為了齏粉。
“可惜了,沒能研究一下刀的來路?!?p> 林方音嘆息一聲,然后腳尖一點(diǎn),身形立即飛躍而起,如同大鵬展翅高升,最后雙腳穩(wěn)穩(wěn)踩在刀背上。
她站穩(wěn)的瞬間就在想,很多年前,到底是誰和她今日一樣,站在了這個位置。
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珠子所吸引,她不確定傳說中的龍珠是不是它,但看到珠子第一眼,她的目光就無法挪開,仿佛被珠子深邃的幽黑牢牢吸住。
緊接著,她腦海中響起一道古樸空靈的嗓音。
“你終于回來了?”
這道嗓音充滿母性的慈愛,打消了林方音的防備心,又或者說,這道聲音讓她無法提起任何戒備,她甚至不再糾結(jié),這顆幽黑的珠子到底是不是龍珠。
“你是何人?”
林方音雙目無神的盯著黑珠,就好像她面對的是一個活人,她沒了防備心,卻能自如的表達(dá)想法,當(dāng)然,除了懷疑的想法不能表達(dá)。
如果她還能表達(dá)懷疑,問的話就不是“你是何人?”,而應(yīng)該是“你是什么鬼東西?”
“你忘了?我是你母親?!焙谥榉浩鹩挠墓饬?,嗓音一如既往的充滿慈愛。
林方音面無表情道:“母親在生我時,已經(jīng)難產(chǎn)死了?!?p> “我兒呀,其實(shí)母親一直在你體內(nèi),你體內(nèi)流著母親的血,長有母親的肉,還散發(fā)出母親的......氣息。”
林方音本該懷疑這一切,卻無論如何都懷疑不起來,仿佛她面前的黑色珠子,就是她的生母,反正她出生就沒見過母親,母親是一顆黑色珠子,好像也沒什么不對。
“我兒呀,你已許久沒來看我,母親甚是想念,來,讓母親好好看看,這些年你在外邊經(jīng)歷了什么,受了多少委屈?!?p> 黑色珠子幽光流轉(zhuǎn),慈愛的嗓音讓人聽完之后,想要投入母親溫暖的懷抱。
林方音目光空洞,嘴角卻洋溢著莫名的笑意,她把生有金鱗的右手抬起,緩緩伸向黑珠,想要觸摸一下她從未謀面的母親。
“我兒,快到母親這里來,母親想死你了?!?p> 林方音指尖碰觸到黑珠,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瞬間將她包裹,讓她身心舒暢,足以忘卻世間所有煩惱,什么二哥,什么血脈詛咒,什么林家重任,在這一刻她通通感覺不到,她身子變得和靈魂一樣輕盈,那是她從未有過的解脫感。
“這是母親懷抱的感覺么?!?p> 林方音潸然淚下,淚珠匯聚在她圓潤的下巴,最后悄然滴落。
嘀嗒!
陳長安抬眼望去,對著林方音所在的位置皺了皺鼻子。
他拔出腰佩竹劍,想要出劍卻無從下手,因?yàn)榱址揭舯秤皳踉谧钋懊?,與魔息絞纏融合在一起,他無法將人和魔區(qū)分開來,擔(dān)心自己一劍下去人魔兩空。
“陳長安出劍法則第四條,在不違背前三條法則的前提下,陳長安必須保護(hù)自己?!?p> 他想要往前走,卻止步于深坑嚇人的高度。
他不安的抽動鼻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掏出錦囊里的紙條,重新看了一遍。
“師兄沒來找你,你便去找他?!?p> 陳長安幡然醒悟,立馬原路折返,飛身離開此地。
“找?guī)熜謳兔?!?p> 與此同時,林方音手掌不停摩挲珠子表面,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夸張,嘴角揚(yáng)起詭異的弧度。
“母親,孩兒一直都在找您?!?p> “我也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