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狂野和清醒

　　我當然不能夠直接跑到這個女同學家里邊去，這是出于最基本的尊重。

　　我去找介紹人的娘家母親。順著介紹人指明的道路一直走在我從來沒有走過的道路上。

　　這邊的山嶺屬于日照并不充分的那一部分，在我們老家稱這種地方為陰山。

　　像我們老家那邊早上一起來太陽就能夠照到的地方稱之為陽山。

　　所謂山之南，謂之陽，山之北，謂之陰。

　　我們這個鄉(xiāng)的大峽谷，這個稱為柏溪溝的小河溝天然地就對兩邊的山岳分了陰陽。

　　在陰山，太陽要照到人們的居所，需要等到九、十點鐘。

　　而到下午，按說，這些地方應當會比我們陽山更晚見到太陽落山，實際上卻不是那么回事，這些地方仍然比我們要更早的見到日落。

　　因為與他們同在一側的望天觀山峰四點左右就早早擋住了他們的陽光。

　　在陰山上，這里的樹木長的更高更細條更密，這是顯而易見的。

　　也因為光照的不足，這邊的生產條件比起陽山來更為艱苦，山勢又更為陡峭。

　　人們居住的房屋也多在陡峭險要的位置，曬糧食的院壩也沒有那么寬敞，一般人家旁邊都有一兩株老樹，顯得古意悠遠。

　　我順著石板疊了的道路在林間一直向上，兩旁的榿木樹高得過分，郁郁蔥蔥。

　　那些小的梯田梯地里都是潮濕的，雖然沒有下過雨，卻也到處都是掛著露珠，滿世界晶瑩剔透，還有幾顆紅色的野果子頂在田梗的草甸上邊。

　　我腳上的鞋里邊墊的是女孩子給我扎的鞋墊。自然就有一種背叛的感覺揮之不去。

　　這明顯是不正確的事情。但我竟然一無反顧地繼續(xù)前進。

　　明知不對卻仍然要繼續(xù)做下去。這種要去繼續(xù)做下去的決心和勇氣完全摒棄了所有的來自于女同學這邊以及介紹人母親或者這邊山上住的人的任何對我的不良看法。

　　無所謂。如果我不去這么做，那就不符合我這個年齡成熟的樣子。

　　也許人的成熟就是要經由這種為了自己的長遠利益背叛某人，這既是一種取舍，也是一種必要的選擇。

　　如果這個女同學在我的所謂成熟的追求之下達成了在一起的愿望，這就完全抵抗了女孩子媽媽要我等三年的不恰當的要求。

　　當然，這些行動，不會讓女孩子知道以及她的家人知道。如果不成功，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guī)е鴱娏业呢撟锔谐墒斓叵蛴龅降哪吧舜蚵牪㈨樌叩浇榻B人母親家里。

　　老婦人和她老伴在家。院子一角有一棵老柿樹，樹桿有水桶粗細，扭曲盤旋，有龍之氣象。

　　一塊巨石斜躺在樹的一側，長滿地衣，高過房屋，使得整個院壩不能夠方正也不能夠更大。

　　兩間正房就頂到巨石而建，一間轉角，一間還房。院壩邊往下是別人后檐溝。院壩與下邊房屋屋脊等高。

　　老頭正在老柿樹下，穿了水鞋踩撿回來的板栗外邊的毛刺殼，使板栗從毛刺殼中脫落出來。

　　我說明來意，遞給老婦人六百元現金，說：“不管成不成，跑路的辛苦費是要給的。放心?！?p>　　她拒收。我說：“你先收下嘛，我和她年齡差不多，以前又是同學。本來是打算直接找到她家去的，只是覺得太唐突了，不好。你費心跑趟路，說點好話，不成，這當是你跑路費。成了，自然還有重謝。”

　　然后我又說我了是哪里的人，報上我爺爺的大名，他們自然都知道我是哪一家的人了。

　　老婦人收了跑路費收拾了面貌，去了。

　　我就坐在屋階上的竹椅上等著她回來。

　　老頭也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我聊天。當然我就會巧妙地問到這個女同學怎么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對象這件事？因為這的確是一個應當問的問題。

　　老頭很微妙地說這個女娃兒心氣兒很高，已經說了沒有一百個對象也有七八十個對象了。

　　臥槽，突然之間，我覺得這件事很打水漂。

　　因為談過這么多對象而沒有正式成功的，那可不是一般的挑了。我這個菜雞，只怕是徒勞地。

　　也無所謂了。想來這八十或者一百個對象，都沒有我這樣來厚臉追求的吧。

　　終于有陽光能夠照到這個小院，講真，這個小院很漂亮，寧靜，古色古香。

　　我坐在泥地的屋階上，有一種安寧的感覺。一點兒也不擔心老婦人去后的結果。不成也沒有關系，成，也不用緊張。一切淡然待之。

　　這種心態(tài)的成熟對我來說應當是突然發(fā)生的，這是一個重要的節(jié)點。關鍵是我意識到了自己經過了這個節(jié)點。

　　老婦人三個多小時才回來，很為難的并沒有把話說死。只是說我那我那個女同學并不在家。她去給女孩子父母說了這件事。

　　她說讓我回去，過兩天再來，等她見到了她的這個姑姑再說。按輩份，老婦人還得管我的那個女同學叫姑姑。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婦人在糊弄我。這畢竟是經歷了第三方的傳話。

　　好了，無所謂了，過兩天再來就再來。別了老婦人和老頭兒，順路回去，母親大人問我結果如何。雙手一攤，沒有結果，過兩天再去。

　　這是一件非常平靜的事情。雖然看起來既不道德也不純粹屬于我一直以來的風格，總是顯得有點陰險和狡詐。

　　和小女孩的對象關系，我們之間只是存在年齡的差距，如果我有底氣等上三年，自然也不會打光棍。

　　但是三年對于一個山里邊農村的二十六歲的打工青年來說，實在是太漫長了，漫長到完全超出了一生光棍的那個危險界線。

　　而女孩子還有無限多的機會可以重新開始。

　　而我如果錯過，就越來越沒有機會。在這種現實情況之下，去找和我那個年齡相當的同學就顯得合情合理。

　　因為我根本不知曉這個同學這十數年經歷了什么，也不知曉她挑選了數十個甚至有可能上百個對象一直在挑選什么。正如那些介紹人所說的，她只是想找一個在城鎮(zhèn)里的條件。

　　至于這個男性的年齡能力好像都必須用這個初始條件來作為基本定位。還有可能，她喜不喜歡這個男人也不是重點。她在選擇對象這件事情上比我更加目標明確和有標準。

　　雖然這個標準并不是一定是普遍正確的。但是，站在她的人生角度，那就是她所追求并且期待的幸福。

　　如果她堅信自己能夠找到這樣的幸福，那么，她就一定能夠找得到。因為她畢竟選擇了七八十個上百上對象了。

　　我再來回想我自己，我才遇到了幾個對象？一只手都數得過來，而且真正進入對象這個角色的，也只有三姐一個人。然后就是現在正式訂婚了的女孩子。

　　如果以訂婚來界定的話，這個女孩子才是第一個正式的對象。因為三姐和我之間并沒有經歷定婚這個正式的節(jié)點，我們叫對方父母從來沒有改過口。

　　從某種方面來說，我根本就沒有挑選過對象，沒有那個資格和條件。

　　我只是在認真和遇到的每一個女孩子盡力地相處好。因為我的成長緩慢，并不是那種一心撲在掙錢上趕緊在城鎮(zhèn)弄套房子來吸引女性的人。

　　我認為我的對象是因為我這個人，不管是我這個人有趣還是無趣，她首先是因為我這個人和我相處并產生了感情，然后相愛，接下來步入婚姻殿堂。

　　如果是因為我的什么在城鎮(zhèn)有套房子之類的，才找到對象，我從心底里不接受這種所謂的愛情和婚姻。

　　這雖然是我內心的底線。但這個底線在面臨當前的局面時，仍然破碎了。

　　因為，目標已經變得非常的簡單，找個女人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