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待會選什么法術啊?”幾名少年圍著褚中陽,一臉討好之意。
褚中陽已經(jīng)步入凝氣三層,自有一股傲氣。有人發(fā)問,他便故意朗聲道:“要選,自然就要選厲害的,軍中武藝也有上下之分,何況是仙術?”
“老大高明!”眾人追捧起來,褚中陽為人高調(diào),早就是眾少年中出名的人物。
褚中陽心里卻鄙夷道:“真是一群蠢貨,我隨便說一句廢話,算什么高明?那女鬼教什么不好,偏偏選了三字經(jīng)來教,肯定有蹊蹺!”
如他這般想的,還有幾人,但都各自默然,絕不宣揚。妖獸來襲前大家還是朋友,可之后呢,保不準有朝一日,刀劍相向!他們這些人,自從被端出來獻祭,心里頭,就天生有了一根刺。
太陽還沒升起,褚中陽一行人喧鬧過后,便再無人發(fā)聲,都在等待黎明一瞬。
“看來,你們都在?!?p> 葉十三娘清冷的聲音傳來,而她典雅的身段,也從眾人的眼中浮現(xiàn)。她冷眼掃了兩圈,便繼續(xù)說道:“今日,我?guī)銈冎胤得魍醯钐暨x法術。你們可以從十門法術中選擇三門,但道法自有傲骨,你在選它,它也在選你。若是你挑中了它,它卻沒有看中你,那這一次機會作廢,沒有任何補償!”
“若是你們?nèi)T皆廢,那就只能靠拳腳活下去!”
聽到這樣的消息,就連北天也有些緊張,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其他人更是慌了神。
十三娘早有預料,安撫道:“無需緊張,其中奧妙,你們親臨便可知曉,隨我去!”
話音剛落,葉十三娘便轉身離開,只是這一次,她并沒有消失,反而,眾人仿佛是被裝在了一個狹小的盒子里,盒子的墻壁不斷剝落,而剝下的墻紙,儼然是乾明之境的景致!
空間如同氣泡破碎,剎那之間剝離干凈,眾人就處身于一塊潔白的盒子空間中。葉十三娘不發(fā)一言,也無人敢發(fā)話,就這樣陷入了令人萬分壓抑的沉默中。
北天又驚顫又興奮,心道:“原來十三娘就是這樣進出乾明境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渾渾噩噩中,北天只覺得他們在向著一個方向移動,直到腳下傳來震顫,這種感覺才逐漸消失。
果不其然,十三娘終于開口,打破了長久的寂靜。
“到了,你們選完后,就回到我這里,外面自然有人接應你們?!?p> 短短幾句話,她便緘口不言,而盒子驟然打開,熟悉的廣闊大殿,重新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面前!正是眾人初來乍到,經(jīng)歷生死篩選的白色大殿!
帶著茫然、驚訝和一絲絲恐懼,眾人還是邁出了第一步。明王殿,有蒼天之高,大地之闊,五十幾人躋身一處,不過幾塊地磚的空間,顯得那樣的渺小。
目光所及,空空蕩蕩,沒有任何值得的注意的存在。
眾人緊張到了極點,說好的接引之人呢?
可就在這時,腳下的地磚突然劇烈晃動起來,搖得北天就會無法站立。
“有東西在下面!”有人發(fā)出驚恐的呼喊,可已經(jīng)遲了!地磚仿佛兩扇嵌在地上的門戶,一下子向外打開,一艘烏篷船從里面沖了出來,扯出一片嘩啦啦的浪聲。
眾人登時被撥到開合的石磚兩側,摔得七葷八素。而烏篷船船頭向天,嗖的一下飛了出來,墜在地面后,濺起大片大片的水花,船底還有雪白水紋蕩漾。
那些水花濺起,形成一片滔天巨浪,葉十三娘遠遠地皺起了眉頭,冷聲道:“尊上讓你帶他們選功法,不是讓你溺死他們!”
于是她素手一揮,浪花登時平息,齊刷刷地落下。大地瘋狂震顫,轟隆隆響成一片,聲勢驚人,卻沒有讓眾人沾上一絲水花!
船如同??吭诎叮瑓s隨著本不該存在的波浪起起伏伏,眾人驚魂甫定,顫巍巍地爬起來后,才發(fā)現(xiàn)哪有什么水花,船身明明浮在石磚的表面,有一層虛影般的水紋起起伏伏!
直到此刻,烏篷船里的中年男人才探出腦袋,他披頭散發(fā),胡子拉碴,衣衫也是不整,只一眼便知道是個狂放不羈之人。
“十三娘,些許小風小浪,難不成真有人擋不???是你,還是我?”他嬉笑地跳下烏篷船,似是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狼狽至極的少年們,才似笑非笑地側頭細看,嘖嘖稱奇道:“原來是這群廢物?!?p> 言語輕蔑,神情冷漠,眾人皆是心神一震,仿佛這簡單的一句話,有著瘋狂的魔力,要在他們的心里扎根發(fā)芽!
此時低頭,便會種下心障!
然而男人話語落下的瞬間,褚中陽咬牙挺身而出,激憤道:“我們不是廢物,是來選法術的!”
此言一出,眾人看向他的眼神,都變得不同了。
男人打量他一眼,笑道:“不是廢物?難不成是我許笑舟看花了眼?你們中若是有一個人,膽敢趴下來,把腦袋探進詭浪之中,不死,我就承認你們不是廢物。否則嘛……”
許笑舟笑意轉冷,掃過在場每一個人,說道:“否則,你們不僅是廢物,還是孬種。既然如此,還選什么法術,修什么仙!區(qū)區(qū)螻蟻,也敢妄談破滅天道!”
他又向葉十三娘行了一禮,“十三娘,得罪了?!?p> “無妨,下次牌局,你做東就行?!笔锏暤馈?p> 許笑舟身形一晃,只覺得背后一陣涼風吹過,臉色無比尷尬。
葉祖宗,你看看地方好嗎,我在裝X??!
他干咳一聲,轉過頭時,已變回一臉傲然。
“誰來?”
“我來!”褚中陽躍躍欲試,走到了石磚幻化的水岸旁邊。初時未察,可當他靠近那詭浪的時候,內(nèi)心深處埋藏的恐懼,突然從心底鉆出,占據(jù)了他的全部心神!
無處可藏!許多被深埋在內(nèi)心的故事,這一刻竟是無處可藏,全都被這詭浪勾了出來,化為血淋淋的真相,一次又一次捶打著他的心房!
他的眼神逐漸呆滯,身體開始戰(zhàn)栗,面色也變得通紅。因為他的視線中,那不斷變幻的水面上,一個他最為恐懼的身影,慢慢浮現(xiàn)了出來!
“我養(yǎng)你這么多年,就算是條狗,也會搖尾巴。我從沒要求過你什么,不是嗎?”一名相貌威嚴而清矍的中年男人浮現(xiàn),指著褚中陽的鼻子,道:“你這私生子,不是想入我秦家族譜嗎,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五年一次的山神祭,輪到我秦家想辦法。我不可能獻出百姓的性命,只有大義滅親!我沒得選,只有這樣,才不會寒了部下的心,不會寒了黎民百姓的心!他們才會擁戴我,我才有機會回到大燕王都!”
“你去吧,你只要去了,我就讓你和你娘入我秦家族譜!”
男人說著,竟把雙手伸出了水面,死死掐住了褚中陽的脖子!
“二叔,別殺我!”褚中陽不斷哀嚎,嘶聲力竭的慘叫傳遍四野,也傳到了每一名少年的耳中,讓他們的呼吸都與褚中陽相連,變得困難萬分。
“求求你了,我真的要死了!”褚中陽眼圈赤紅,仍然在哀求。
可水里的男人還在怒罵:“喊什么,你娘天生下賤,你爹也早死,果然是個沒有教養(yǎng)的東西!你不想入族譜了嗎?不,你沒得選!你身上,有我秦家的血!這是你的職責!”
這就是褚中陽最深的恐懼,自詡將門之后的他,連姓氏都不是那個秦字!
突然,褚中陽暴怒異常,他的雙手伸入了詭浪,也掐住了二叔的脖子,依然歇斯底里,“去你的職責,你這老貨,坑殺我娘,又想坑殺我,給我死來!”
眾人視線中,他被無數(shù)雙蒼白的手拉下了水,水下登時傳來陣陣激蕩,噪聲大作。
“以后,我褚中陽自己走自己的路,與你秦家,再無瓜葛!”
隨著一聲怒吼,一顆水淋淋的頭顱鉆出水面,正是怒意未息的褚中陽,他緩緩起身,從水中走出,右臂臂彎里,還夾著一顆人頭,正是他的二叔!
這人頭無法帶出水面,剛一現(xiàn)身,便在眾人視野中,重新化為詭浪,流入了河中。
褚中陽踏出水面,一聲怒叫,宛如豹吼:“我出來了,我沒死!”
他出水后,氣質也是大變,一些膽小的人看他,竟發(fā)起抖來。
許笑舟臉色陰沉,道:“你合格了,滾去河對岸吧!”
褚中陽點了點頭,經(jīng)歷詭浪洗刷,這幻化的河流對他再也沒有效果,他的每一步,都是踩在石磚之上。
許笑舟卻一臉陰森,道:“我改變主意了,每個人都要過河,過得去,便安然無事;過不去,就永遠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