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人才不能埋沒，忠良豈能含冤！
魏前輩？
劉安額頭布滿一層汗珠。
他自然清楚魏遠的姓名，可七位仙師鄭重的神色，以及最后那一句威脅，聽得他毛骨悚然。
能讓仙師稱之為前輩，那得是多么夸張的人物？
自己居然還想著痛罵一頓。
我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看著遠處七位仙師磨刀霍霍，摩拳擦掌的模樣，劉安趕緊給魏遠作揖，恭恭敬敬的說道：“前輩請恕我方才的無禮之舉，是我有眼不識泰山?！?p> 嗯？
魏遠聽著對方的話，一頭霧水。
怎么回事？
好端端一個人，突然就轉(zhuǎn)了性子！
“無礙，你繼續(xù)說便是，不用如此拘謹(jǐn)?！?p> 盡管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但生意要緊，有眼內(nèi)沒眼的問題，跟自己沒關(guān)系。
見魏遠并未為難，劉安壓在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下。
悄悄用余光掃過去，發(fā)現(xiàn)那幾位仙師，緩緩收起刀劍浮塵，那股壓抑、窒息的感覺總算消失了。
由此，劉安明白過來，魏遠方才所言絕對屬實。
能讓七位仙師都要遠遠觀望的人，還能說謊？
“魏前輩，葬禮的事兒，您還是跟我走一趟，與我家老爺細說吧！”
事關(guān)重大，劉安根本不敢繼續(xù)面對魏遠，生怕說錯話。
魏前輩但是看著平易近人，可那幾位仙師……
“等我片刻?！闭f著，魏遠走回屋內(nèi)，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裳。
青衫配折扇，好似翩翩公子。
“走吧。”
……
很快，兩人就到了一座府邸。
從外面看，還算是有模有樣，雖比不上高門大戶，可該有的設(shè)施倒也不缺。
只不過瞧著有點破敗，除此之外，看著年代感挺久。
由劉安引路，一路徑直向后院而去。
府內(nèi)空蕩蕩，偶有幾名下人路過，神色中透著哀愁。
不一會兒，來到一間廂房門前。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傳出，聽的人心里不舒服。
“老爺，我把魏先生請來了?！?p> 劉安在門外輕聲說道。
“咳咳…請魏先生快進來?！?p> 聞言，劉安緩緩開門，然后候在一旁，等待魏遠進入。
甫一進屋，紙張獨有的氣味，以及悠遠綿長的水墨氣息撲鼻而來。
四周墻壁掛著無數(shù)的書貼、字畫。
哪怕是一間廂房，卻也齊備筆墨紙硯。
掃視一圈，魏遠便明白對方是一個真正的文人。
滿屋子的詩詞，更是證明對方愛詩如命。
走到床榻前，魏遠恭敬的作揖，“見過季先生?！?p> 來此之前，魏遠已經(jīng)從小廝劉安嘴里弄清楚了對方的姓氏。
季言。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季言努力挪動身體，盡可能的靠在枕頭上，“別人可能不知道魏先生手段，我季某卻從他處了解了不少秘辛……”
說著，他又不斷地咳嗽起來，用手帕捂住嘴巴。
隱約中，可以看到上面有絲絲血痕。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這病……算了，不提這些事兒，免得讓魏先生不舒服?！?p> “今日請先生來，便是提前為季某自己做準(zhǔn)備。聽說了先生那番驚世駭俗的手段后，就厚著臉皮，想請先生能為我操持一番。”
魏遠點點頭，“我都聽劉安說過了?！?p> 這話自然是證明魏遠同意，于是，季言疲憊的臉龐，露出一絲爽朗笑容。
“我這一生，無妻無子，這般離去倒也沒什么可掛念的?！?p> “只是……”說著，季言艱難的扭動脖子，認(rèn)認(rèn)真真的看了一遍滿屋子的書貼、字畫，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季某不甘心吶！”
“想我為官五載，矜矜業(yè)業(yè)，管轄之內(nèi)風(fēng)調(diào)雨順。雖不至于為人稱道，流芳千古，但卻也比某些人強百倍千倍?！?p> “哪知，陛下聽信小人讒言，說季某只懂得吟詩作對，為官之道半點不會！”
“好！這一點季某認(rèn)了！權(quán)當(dāng)我是有自知之明?！?p> “可是，最終在我的罷官告書上卻寫著，詩詞乃小道，難登大雅之堂！”
“如此還不算完，更是在那告書上洋洋灑灑以數(shù)千文字，奚落季某的詩詞文章狗屁不通，簡直就是貽笑大方！”
說道這里的時候，季言情緒非常的激動。
臉色漲紅，時而又鐵青。
“彼其娘之！”
咳咳咳——
“先生莫要動氣，身體要緊。”魏遠替對方順了順氣。
“不要緊，不要緊……心里氣不過啊，這口氣堵在心口好多年，每當(dāng)我想忘卻它，卻在看到這些詩詞后，不禁的突然在腦子里冒出來，揮之不去?！?p> “季某可能天賦不好，詩詞文章水平的確不及先賢，可那一句句狗屁不通，就像是無數(shù)利刃，一遍遍的刺穿心臟?！?p> “而那些人呢，依舊高高在上，腹中半點墨水沒有，卻可決定他人未來，真是可笑！”
“從那以后，季某苦心鉆研，通讀先賢書籍?！?p> “我要爭一口氣，不是想證明我有多么了不起，我是要告訴他們，我失去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
激昂的文字，頓時將魏遠也給感染了。
他能想象到眼前的人，徹夜不眠，通宵達旦的學(xué)習(xí)，然后鞏固自身。
“可惜啊，沒用了。”
“還沒來得及證明自己，這身體便因早年落下的毛病，突然惡化起來。”
“我想，那些人一定很樂意看到這種局面?！?p> “不！說不定，他們早就忘了有我這么一個人?！?p> 最后這段話，季言語氣落寞，嘆息聲中帶著不甘。
魏遠看到，季言那只捏著手帕的胳膊，因為情緒過于激動，露出猙獰的青筋。
這是一個骨子里對詩詞文章熱愛到極點的人。
當(dāng)他看著那些滿屋子的詩貼書畫時，仿佛看待自己的孩子。
沉默了良久，魏遠看著對方，一字一句的說道：
“可能這么說不禮貌，但既然季先生找到了我，那您的心愿，我定然會滿足到極致?！?p> “人才不可埋沒，忠良豈能含冤！”
“他們奪走的一切，由我來替您拿回來?！?p> “好叫陛下看看，讓那些狗官瞧瞧，讓天下人知曉，季先生，無愧詩詞大家之名！”
語言是有感染力的。
更何況魏遠每句話都說到了季節(jié)內(nèi)心深處。
“謝…謝魏先生，若有來生，愿赴犬馬之勞！”季言眼淚止不住，嘴角抽動。
“季先生說笑了，我一介晚輩，豈敢讓您……先生還是好好養(yǎng)病，晚輩更希望您重整旗鼓，再創(chuàng)輝煌！”
聞言，季言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似是回光返照，浮現(xiàn)一抹生機，嘴角更是掛著笑容。
“再創(chuàng)輝煌…再創(chuàng)輝煌…”
喃喃自語中，季言緩緩睡著了。
重病在身，整日處于思考狀態(tài)，睡著也正常。
魏遠輕輕退后，跟著劉安離開房間。
想來小廝劉安跟季言關(guān)系不淺，雙眼紅腫，眼角掛著淚珠。
既然做出了承諾，就不在打擾人家。
原本魏遠是準(zhǔn)備自己回去，可劉安非要送他回去，說是感謝他讓自家老爺這般欣喜。
俺他所言，季言已經(jīng)一年多沒有露出過笑容。
魏遠理解他的心情，便沒有在拒絕。
二人就這么走出季府，向殯儀館方向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