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姐姐還會回來嗎?
安樂公主拉開距離,臉上依然帶著微笑,只是粉敷的太厚,褶子間生出道道裂痕。
焉潯月淡定用手掃了掃方才被撫過的肩頭,拱手一禮高聲道:“來年春日我同展家大公子成婚,屆時公主可要賞臉??!”
這一句無疑精準踩了安樂公主的雷區(qū),氣的安樂公主那張臉白里透紅,細粉撲撲往下落。
當著眾人的面卻不能發(fā)作,只能狠狠瞪眼前囂張的女子一眼,轉(zhuǎn)身氣沖沖的離開了亭子。
“景暮景黎,打道回府!”焉潯月樂壞了,拍拍手掌轉(zhuǎn)身喊道。
馬車在山莊門外備好,飽腹后的“小乞丐”蔫蔫的耷拉著腦袋,面色不自然的蒼白,方才亭子里一番暗潮涌動的較量,以及那一聲“公主”名號,都讓他心慌不已。
同時他也記住了眼前白裙女子的姓名——焉潯月。
山野孩子沒讀過什么書,但凌淵心中一遍遍默念著那幾個字音,發(fā)自肺腑的覺得,她的名字可真好聽啊。
直到焉潯月帶著兩個俊朗偉岸的小侍一齊進了馬車,他才大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來。
趁著馬車沒發(fā)動,凌淵急忙跑到車窗下喊道:“姐姐!你還會回來?姐姐……”
窗簾被一只白嫩的手掀起,里頭露出女子明眸皓齒的笑臉。
“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再見的!”
焉潯月低頭看著可憐巴巴的小男孩,但還是選擇實話實說,而不是誆騙他,說些自己還會回來之類的話。
凌淵自然明白其中意思,滿臉失落的低下頭,盯著腳上打滿補丁的布鞋。
默默望著男孩縮在寬大布衣里的小手,以及綴滿補丁的鞋褲。已經(jīng)到了秋天還穿的如此單薄,那這個冬天大雪封山后又要怎么熬呢?
焉潯月轉(zhuǎn)頭從景黎那里勒索來二兩銀子,又從景暮那接過一兩銀子,合在一起放進荷包里,“噔噔”幾步下了馬車,來到男孩的面前。
“兩個哥哥給你的心意,收下吧!”焉潯月伸出手,手掌里是一只繡工細致的鴛鴦荷包。
“我不能要,姐姐已經(jīng)帶我吃飽飯了,我不能再收下……”
凌淵后退幾步,知道那荷包是足以能讓母子二人一年吃飽穿暖的銀子,可是他不能收,收下那些,自己和那些貴人口里說的“乞丐”有什么區(qū)別呢?
“這是交換呀,你給了我這山里最大最圓的山楂,我作為交換,給你一點銀子,這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嗎?”
焉潯月自然知道二者并不等價,甚至有些破壞市場,但還是趁著男孩愣神的空檔,將荷包塞進他的手里。
轉(zhuǎn)身又“噔噔”的走上馬車,整套動作行云流水。
“姐姐……”凌淵蓄了兩泡淚水,昂起頭不讓眼淚落下來。
倒不是為了冬衣吃食有著落了,還是肯定對方不會再回來了,要不然也不會用銀子撇清關(guān)系。
“不許哭,堅強點!”焉潯月伸出食指,臉上帶著幾絲嚴厲。
凌淵狠狠用手背抹了把眼睛,逞強道:“我沒哭!”
盡管面色堅毅,但還是被濃重的鼻音出賣。
“快些回家吧,天色晚了山林里該有狼了,娘親會擔心你的,小弟弟,再見~”
車輪緩緩轉(zhuǎn)動,焉潯月的臉也逐漸模糊。
直至馬車在轉(zhuǎn)角消失之際,凌淵才又抹了把眼淚,自言自語的應(yīng)聲道:“姐姐,再見……”
凌淵抓著那只荷包站在原地許久,才止住了心底的難過。
他從小在山中長大,山里的村民不多,只有幾家獵戶。
凌淵不喜與他們來往,因為他們生的孩子管他的娘叫“瘋子”。
盡管他不愿承認,可娘親的確瘋瘋癲癲,發(fā)作起來便將木屋的鍋砸穿,把碗打爛。
六歲以前,娘親還是個溫婉的女子,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每天用野菜菌菇變著花樣的給自己做吃的。
后來的一個雨夜,他看見有男人跌跌撞撞的從家里跑出來,那天過后,娘親便瘋了。
偶爾也會有神智清醒的時候,比如前兩天的黃昏,娘親披頭散發(fā)的坐在門口,忽然拉住他的胳膊,告訴他山莊要來大人物,叫他不要亂跑。
他似懂非懂的應(yīng)了一聲,勉強忍了一天,第二天還是挨不住腹中饑餓,跑到山莊附近摘山楂紅棗。
聽見腳步聲,他將野果塞進袖子里,轉(zhuǎn)身爬上了一棵高大的楓葉樹,不知道楓樹能不能掩住身形,他心里緊張極了,又往樹杈上縮了縮。
正巧便看見了白裙女子彎腰躲在墻后,偷窺一對男女講話。
白裙姐姐好像很難過,撐著墻緩了許久,才失魂落魄的起身離開。
正當他以為對方路過后,自己便可以從樹上下來,卻沒想到看似體弱的白裙姐姐開始發(fā)狠的踹樹?
毫無征兆,袖子里的山楂紅棗紛紛滾落,等他反應(yīng)過來,手心里只剩下一顆山楂。
啊呀,我的午飯??!他在心里痛呼出聲。
底下傳來溫柔的輕喚:“小弟弟~樹上很危險,快下來吧~”
鬼使神差的,凌淵順從的從樹上爬下來,看著女子嬌若梨花的臉龐,“嘩”凌淵覺得自己沉在厚重苔蘚下心池,也跟著開出一朵花來。
◎
回府馬車上,樂善好施的焉姓女子心情不錯,邊哼小調(diào)邊抖腿。
許是看不下去旁邊人的得意模樣,景黎撇撇嘴:“記得把銀子還給我?!?p> “這話奇了,你的銀子不就是我的銀子?怎么還叫我還給你?”
“黑心小氣鬼!”景黎瞪了一眼無良老板,好歹也算是賣“身”賺來的銀子,就這么白白被拿走了,她要做善事,干嘛搶自己的錢!
焉潯月笑笑認下這個名號,渾不在意的閉上眼睛養(yǎng)神。
這時深陷被綠疑云的緋聞女主仍在悠然自得,根本不知道茶館天橋這類老牌媒體的厲害。
僅僅三天,焉潯月兩次求親失敗的丑聞以及那日擢英山莊樹林發(fā)生之事,全被說書先生加工成各種大跌眼鏡的花邊新聞,傳遍了大街小巷。
“冷面閻羅之女疑似被綠”這個話題甚至壓過了“番離國派遣皇子前來朝貢”“科舉擢選緊密籌備”等國家要聞,一度沖上茶館酒樓的熱榜頭條。
不過這點也屬實無可奈何,畢竟在普通百姓看來,欒朝盛世太平內(nèi)無亂,外無憂,天天掛在嘴上也沒個新鮮,倒不如關(guān)注凰都那些貴女豪門,起碼互相之間交流起來也算個談資笑料。
到了第三天,景暮深感輿論壓力之大,忍不住想叫女主人公出面澄清,但是看著焉潯月坐在院里太師椅上,給花盆里的小山楂松松土,澆澆水的安逸模樣,幾次狠不下來,只好三緘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