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街上,陽光正好,街邊的乞丐,路人,店里三兩食客紛紛翹首,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世子殿下”是何等模樣,這人及冠之年回了揚(yáng)州,此后多年,不見其人,但聞其名。
有人說,這世子深居宮中,早已被囚禁成一個(gè)傻子;還有人說,召南王世子奇丑無比,因宋小王爺生得實(shí)在太過俊美,故而沒臉出門見人;也有人說,宋池淵不過是個(gè)殘疾人,當(dāng)年一出宮就被人打斷了腿,終身殘廢!
而打斷他腿的正是來人。
當(dāng)今太子,宋微歌!字溪鳳,因其母清音妙婉,鳳冠天下,故而取名微歌。
只見那門外,金晃晃八抬轎輦,紅招招御繡金鑾,那車駕上的金鑾玲“叮玲玲”,“叮玲玲”,前后左右各八個(gè),扎堆綁著,就是與旁人不同,就是要突出倆字——招搖!
曾言俏定睛一看,那人雖笑得如沐春風(fēng),眉眼間卻頹色正濃,似有困倦之意。
而且這人,哪里是世子殿下?
正看得愣神,突覺一陣清風(fēng)拂過,徐徐緩緩,留下屋內(nèi)兩個(gè)空影。
*
轎輦前,上百仆從跪地相接,轎輦后,數(shù)百士兵嚴(yán)正以待。一順齋前,有宦官四人,抬著金馬凳,笑臉相迎,那人站在轎輦之上,居高臨下俯看眾生,光是那架勢,就讓人想惶惶然下跪,高喊一聲——“萬歲萬歲,萬萬歲!”
可惜不然,那男子踩著金馬凳下來,笑道:“見了本世子,為何不下跪?”
“……”
場面一時(shí)尷尬,這天下人都知道,當(dāng)今太子溪鳳有皇上御賜金鑾,你如今乘著這金鑾假冒一個(gè)世子爺,那不是強(qiáng)迫人揣著明白說糊涂嗎?
裝傻就完了!
于是,眾人齊齊跪地:“見過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宋微歌笑著,抬手,“起吧”,隨即舉目四望,周圍清一色男影,唯獨(dú)不見女子,眉色一凜,問一旁的古芝芝:“人呢?你適才說認(rèn)識宋池淵的女人去哪了?”
古芝芝聞言,四下探頭查看,果然不見剛才的女子,他道:“殿下,奴才剛才在門外看得清楚,是有個(gè)女子說認(rèn)得宋景珩,千真萬確啊!只是不知道為何這一眨眼的功夫,唉,這人怎么就不見了!”說著,悄悄然回身,點(diǎn)出身后幾名侍衛(wèi),“你們!快去找!找出一個(gè)黃衣女子,頭發(fā)亂糟糟的,十分清艷,還有個(gè)橙衣女子,梳著雙平髻,瞧著傻里傻氣的,便是了?!?p> 侍衛(wèi)們一聽這形容,心道:“那是兩個(gè)長得好看的傻子了”,欠身應(yīng)下,又請過太子,這才匆匆散去尋人。
而那位太子殿下目光略過屋檐片刻,莞爾,思索道:“你們說…這人會不會跑屋頂上去了?”
曾言俏呼吸一滯,身旁的人輕聲:“無事。”
語落輕煙,怎一個(gè)溫柔了得。
她又是癡女似的盯著人家看,只是這次,這人沒再表現(xiàn)出不喜。
只因他目光落在屋檐下,一身白衣翩翩然,垂首正色,而她目光依舊落在他側(cè)臉,癡癡望著他俊眉如峰,眼睫如羽,根根分明的,輕輕在那俊顏上烙下陰影,真是秋意正濃,他亦如秋風(fēng),只是經(jīng)過,就令人心曠神怡。
曾言俏壓抑住心中竊喜,暗道:“這世子真是世無其二,后朝天子竟在我身邊。”
她便小聲開口問了:“世子殿下找我有事?”
宋池淵冷看她一眼,懶得答。
“唔唔唔……”
翠果在不遠(yuǎn)處被徐少卿捂著嘴,一聲“俊哥哥”卡在喉嚨里死活出不去,氣得張口就咬,徐少卿亦神色凝重的盯著底下太子一行人,看也不看的一掌拍下去,翠果暈倒在一旁,少頃,他看向曾言俏,目光冰冷,心道:“果然不能留有后患?!?p> 只因這一次心軟,他昨日一夜未眠,后來心里實(shí)在過不去,只得向世子殿下稟報(bào)昨夜一事,誰知兩人前腳剛見到曾言俏,太子的轎輦就到了門外,要是讓她見到太子,誰知道會不會抖出什么秘密?
不多時(shí),侍衛(wèi)們回來稟報(bào):“回殿下,附近都找過了,沒見到人?!?p> 只聽宋微歌笑道:“沒見到人就對了?!?,話音一轉(zhuǎn),寒聲:“來人,將這食肆里里外外圍住,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進(jìn)出,如有可疑人物出沒,杖殺!”
“是!”
一聲應(yīng)下,那腳步聲整齊劃一,震隆隆將一順齋包圍,在場無一人敢反抗出氣,須臾,又聽白芝芝揚(yáng)聲:“起!乘往公主府!”
那太子殿下踩著金馬凳上轎,臨走前又看向屋檐,樂得眉飛色舞,悠悠然回身,留下一句:“多日不見,還望閣下喜歡這份見面禮?!?p> 那古芝芝看向屋檐,配合著問了句:“殿下,咱們這人得留在這幾天?”
宋微歌略思索,笑答:“不多,也就兩天,等回京的時(shí)候在下來吧,恰好,沒餓死的話,下來還能吃點(diǎn)餿米飯……”
“哈哈哈!”
這太子殿下帶著笑音揚(yáng)長而去。
眾人不明白他為何如此高興,只有他自己知道,對屋檐上那位閣下而言,這世間最痛苦的不是寒更露重,也不是食饑息勞,而是讓一位生來性潔的世子風(fēng)餐露宿,與蟲鳥為伴。想到此,他對轎輦外的古芝芝叮囑道:“你,晚間回來一趟,去尋些宋池淵最討厭的東西往房檐上丟,什么東西最叫他惡心,你就給我丟什么。”
古芝芝猜測:“殿下是瞧見宋景珩在房檐上了?”
宋微歌道:“不錯(cuò),能從我眼皮子底下把人帶走,除了宋池淵還有誰?”
古芝芝不解:“那殿下為何不直接上去看看?”
宋微歌凝眉正色:“本宮貴為太子,如何去那屋檐上丟了身份?更何況,上去揭發(fā)他又如何?倒不如就我這一手,好好作弄作弄他?”
古芝芝又道:“可是殿下,這宋景珩畢竟有些功夫,萬一,他能在侍衛(wèi)們眼皮底下跑了呢?畢竟,他適才也神不知鬼不覺把人帶走不是?”
“……”無人應(yīng)聲。
古芝芝汗顏,“殿下……”
“……”
唉!古芝芝暗暗嘆氣,他們殿下總是沉浸在自我勝利的快感中,殊不知這人人都是有腦子的,更何況是那位文勝太傅,武從青峰的宋景珩,要說宋世子為何文武雙全,天賦異稟?那還真是多虧了皇子們多年針對,陛下苦心算計(jì)!
這人要不努力,還不得早早交待在宮里,哪能熬到及冠出宮,被召南王接回?fù)P州。
“要不奴才回去叮囑侍衛(wèi)們,要他們?nèi)潭⒕o房檐處,叫他們一只鳥也不許放走?”
“……”
“……殿下。”
“滾?!?p> “哎,奴才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