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戲弄

　　門外丫鬟們聽說姑娘要與她們一同吃點心，個個面容呆滯，受寵若驚。

　　心里是想的，但丫鬟們不肯進(jìn)去。

　　這姑娘是主是客，她們是從是奴。

　　今日貿(mào)然進(jìn)長庚院已是十分斗膽，若再與姑娘接觸更多，唯恐世子爺不喜！

　　有丫鬟怯怯道：“綠籮，不可，你還是叫羞月快快出來，我們離開這里吧，別讓更多人瞧見了，還叫江姑姑為難?！?p>　　府中丫鬟們隸屬江姑管制，一旦有丫鬟行為不正，自然要從江姑開始問罪。

　　綠籮是個膽子大的，垂涎桌上點心已久，急得一拍大腿：“怕這做甚！姑娘是個好人，會為我們做主，更何況，世子心尖上的人發(fā)話，你們敢不聽？我瞅著姑娘脾氣可大了！你們要讓她久等了可沒得好果子吃！”

　　“這……”眾人正猶豫，長道里走來個中年人，一身華服攏寬袖，攜著四五侍從，步伐沉郁匆匆，冷眼掃過那群丫鬟們，丫鬟們慌忙行禮：“見過徐管事！”

　　徐商走到眾丫鬟跟前，真是沒一個瞧著順眼的，讓人心煩的緊，老頭索性暫時放下正事，急急來回踱步，一個個指過，痛罵道：“一群開了狗眼的小奴！這府里疼愛你們，好吃好穿統(tǒng)統(tǒng)叫你們吃上用上，你們倒好啊，一個個！一個個像狗腿似的上趕著巴結(jié)人家來了？！”

　　“究竟是誰虧待了你們？?。∧銈兙谷コ缟心切﹤€不三不四的造化之人！凈日里不學(xué)些有用的，跑來此地丟人現(xiàn)眼做甚？！”

　　丫鬟們垂首不敢出聲，徐商反而罵得氣絕，漲紅了臉，又道：“一個個跟那谷莠子似的，一輩子抬不起腦袋也就罷了，怎就學(xué)會隨風(fēng)使舵？怎就讓人勞心忉忉！”

　　這些丫鬟雖在召南王府侍奉多年，可老王爺向來少出，世子也不見其人，唯一活躍些的宋廣臨即使紈绔也從不找下人麻煩，江姑更是待丫頭們宛如自出，這一個個年輕丫頭哪里受得住被這般痛罵，當(dāng)下便有人紅了眼睛，滿是不服。

　　月色正滿，眾丫鬟喘著粗氣，只怕再多聽他一句，就要奮起反抗了，徐商見苗頭不對，怒拂袖，正了正衣襟，昂首：“去！回去思過！”

　　綠籮卻是支愣了起來，沖上前道：“徐管事！您是來替碧華姑娘求情的吧？如今碧華姑娘跪了大半天，想必世子爺該是氣消了，只消好言幾句，定是要放人的，您又何故辱罵我們這一遭？誤了您行程不說，該是驚動了里頭的人，將這一身戾氣帶了進(jìn)去，惹了世子爺不快，事兒也就辦不成了！您…”

　　‘啪！’一聲脆響，掌聲洪亮，抽得綠籮腦子一蒙，面上立即浮起紅腫手印，丫鬟們個個面露擔(dān)憂，圍上前攙扶丫頭，也有些性子弱的直接哭了起來。徐商被當(dāng)眾拆穿心事，屬實是氣得面紅耳赤，眼看長庚院里曾言俏帶著羞月朝此處跑來，這老頭更是心煩氣躁，萬般不悅。

　　這女子也不知哪里來的造化，先前與小王爺出了府，如今又被世子爺帶了回來，奉為上賓，又好運治了府中惡奴，引得各個丫鬟崇拜她不已，真是叫人來氣！

　　更別提這一個個小丫頭盯著他滿臉苦大仇深，實是錯了，從出門那刻起就錯了！

　　曾言俏原本在院里隱約聽見爭吵，剛到門邊就見綠籮挨了打，眉間一蹙，問：“怎么回事？”

　　綠籮看姑娘來了，也是止不住的哭，縮在姐妹們肩頭，不停道：“姑娘別管！是奴婢做錯了事，管家在罰人罷了！該打該打！”

　　丫鬟們見狀，一陣委屈涌上心頭，索性抱作一團(tuán)，陪著綠籮哭了起來。

　　“是奴婢不對！不該給姑娘送點心吃！”

　　“奴婢也有錯，大錯特錯！惹了管事的生氣，不妨連我們也一塊兒打了罷了！”

　　“都是我們這堆谷莠子不好！礙了管事的眼，不如將我們一并打死罷了，又何苦這樣辱罵人家！”

　　“嗚嗚嗚……”

　　好一陣哭聲！抑揚頓挫，哭個不絕，越哭越大聲，越哭越惹人心驚，曾言俏看她們這一個個戲精附體，賣弄著委屈。

　　摸不著頭腦，

　　哭得人心里發(fā)慌！

　　一旁的徐商更是被搞得頭痛郁悶，悔恨不已，心里不停道：“真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

　　徐商煩悶得重重出了口氣，背起袖子立在一旁，這事兒不想管了，也是管不動了，想走，一群丫鬟就揚聲嗚啼，非要哭個你死我活不可！

　　你今日罵也罵了，打也打了，非要說人家是狗尾巴草抬不起頭，那就抬起頭讓你看看，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勞心忉忉！

　　曾言俏觀望許久，暗道：“要是一人哭還好勸些，怎么抵得住一群人哭？這里有事？”

　　想著，揚聲叫道：“別哭了！究竟是誰委屈了你們？你們竟一個個哭成這等模樣？若是受了委屈就說出來！”

　　一群人頓時安靜下來，一陣眼神交流。

　　“嗚嗚嗚！”，這下更是放聲大哭，還將正院里的大丫鬟采霓引了出來，這女子是綠籮表姐，二人關(guān)系極好，生了一副端正心機(jī)美人相，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主。

　　且采霓自小侍奉穆王妃左右，王妃膝下無女，也曾疼寵過這女子一段時間，直到王妃去世后采霓才進(jìn)了主院，提升為大丫鬟，平時干的卻不是伺候老王爺?shù)乃交?，僅僅只在筆墨上出些力氣罷了。

　　徐商身后的四五侍從遠(yuǎn)遠(yuǎn)瞥見采霓，悄悄退后了幾步，離徐商遠(yuǎn)了些。

　　只見采霓朝身旁丫鬟招了手，道：“去將長庚院大門打開，別擋了世子殿下出門。”

　　兩名丫鬟應(yīng)下，走過去將半掩的垂花門打了開，夜幕漆黑，勾勒起月色如鉤，綴上一片星河，熠熠生輝，隨著‘吱’一聲低語，東廂里的人放了手中茶，款款起身，徐少卿迎上前，默然躬身，兩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間。

　　走到院落里時，徐少卿坦然開了腔：

　　“世子不必為少卿思慮，父親終是久居高位，被迷了心眼，更不知手下人所思為何，如今信件已被送入宮中，不如叫他遠(yuǎn)離這管事之職，也好叫他躲過往后災(zāi)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