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呂布驚聞喝阻,定眼瞧去,正見許褚策馬殺來。遂戰(zhàn)意上涌,猙獰笑道:“許仲康,來的正好,看我今日擒你。”說罷,再顧不上羊安,猛夾馬腹便提槊迎去。
二馬錯蹬間,只聞一聲刀兵相接,霎時火星四濺。
前番步戰(zhàn)吃虧,許褚自知呂布拳腳遠在其上。然他自恃勇力,以為長刀在手,寶馬在胯,未必不敵。只不過方才一擊,卻震得他雙手生疼,虎軀微顫。心中直驚嘆不已。
呂布顯然也不好受,勒馬轉(zhuǎn)身瞬間,臉上神情分明已然稍緊。然旋又故作輕松,放肆大笑道:“哈哈哈,再來!”
二人遂又對沖一陣,見仍勝負(fù)難分,索性纏斗一起。下一刻,二馬齊頭,刀槊相交,由天入地,竟也一時伯仲。當(dāng)真是將遇良才。
再說羊安,先為呂布所敗,又險遭從騎擒拿。所幸許褚身后一隊親兵趕至,方才替他解圍。
然親兵雖眾,奈何董卓一馬當(dāng)先,領(lǐng)兵追近,只得邊戰(zhàn)邊退。
卻聞那董卓喝到:“羊叔興休走,且放吾孫?!?p> 天下間,哪有劫匪未走而先放人質(zhì)的道理?羊安冷笑一聲,且不理他,只朝許褚招呼:“仲康且莫戀戰(zhàn)!”
許褚正力戰(zhàn)之時,接招尚且不暇,哪里還有功夫回應(yīng)?只在心中叫苦不疊。
方才他與呂布換招二十余合,自認(rèn)竭盡全力,反觀呂布仍是一臉游刃有余。便知今日莫要說力敵,脫身尚且難說。
此時此刻,唯有咬緊牙關(guān),再接再厲,邊戰(zhàn)邊引那呂布往河津靠去。
再說董卓,見五社津舟帆已現(xiàn),心中大急,遂道:“擒羊安、救吾孫者,賞千金。”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卻聞陣中道一聲“愿為董公擒賊?!北阋娨粚㈩I(lǐng)著百騎,拍馬而出,正是校尉葉雄。
然他行不過十?dāng)?shù)步,便驚見一支利箭撲面而來,尚不及反應(yīng),已沒入胯下馬面。下一刻,戰(zhàn)馬應(yīng)聲而倒。
眾人不禁止步探尋,見五社津方向,一人立于船頭,張弓搭箭道:“東萊太史慈在此!若敢造次,便如此馬!”
他說罷,又是一箭射出,直取呂布冠上鹖羽,正替許褚解圍。
董卓攝于太史慈威勢,又見五社津弓陣已成,而羊安正自登船。曉得今日縱虎歸山之勢已成,遂換了臉孔,好言道:“叔興怎不念舊情?來了洛陽,也不登門拜會?”
羊安冷笑一聲回道:“董公昔日罷我州牧之時,何念舊情?”
董卓一臉無辜道:“叔興,這怕便是你的不是了。當(dāng)日欲拜司徒而拒不受,怎今日倒還怨起我來?”
羊安自然曉得董卓陰圖。然事已至此,對方既不愿撕破臉皮,他又何必做這壞人。即便將來終要反董,此時給對方個模凌兩可的錯覺豈不非正好?遂不語。
董卓見狀,又追道:“我等之隙,因公而起,叔興何以牽扯家???且放吾孫!”
害人之心不可常有,然防人之心亦不可全無。羊安識得此理,自不會輕易應(yīng)允,遂狡黠笑道:“如今尚須借董娘子一用,待歸州之后,自會使人送其回京與董公相聚。”
“羊安!你莫要欺人太甚!”董卓此時終現(xiàn)怒意,道:“你若傷吾孫分毫,定教你碎尸萬段!”
…………
沿大河,自五社津至魏郡黎陽縣順流三百余里,不過二、三日的航程。
待前腳踏入冀州境內(nèi),一封署名三公府的文書便被送至羊安當(dāng)面。
只見上曰:見逼迫,無以自救,企望義兵,解國患難。
來了,來了!
羊安自曉得此書出自東郡太守橋瑁,然此事已然無關(guān)緊要。今日之后,關(guān)東諸侯將要結(jié)盟對抗董卓。至此,他所期待的亂世終將到來。
…………
刺史府,羊安遞上“三公”文書,示與眾人,問到:“諸位以為如何?”
律令師劉利(劉子惠)當(dāng)先起身道:“董卓私行廢立,把持朝政,其罪當(dāng)誅,使君自當(dāng)順應(yīng)公府之詔,起兵討之。然兵者兇事,不可為首,今宜視他州動靜,而后和之?!?p> (筆者注:《后漢書》作劉惠,《資治通鑒》、《英雄記》作劉子惠。因《英雄記》成于《后漢書》前,故用劉子惠。又子惠多為表字,又惠同利字,故杜撰劉利之名。)
待他說罷,見眾人附和。羊安遂笑著與身旁戲志才對視一眼,道:“子惠所言,與祭酒不謀而合。”
稍待,又故作掙扎道:“然如此一來,為防資敵,今歲冀州稅賦及趙忠臟錢,便不可再送往洛陽。不若暫留州用?!?p> 羊安在冀州所圖甚大,實于稅賦、臟錢早有覬覦,奈何終究漢臣身份,需得一正當(dāng)理由,方可下手。如今橋瑁詐書既是預(yù)料之中,亦可謂正中下懷。
眾人自不疑有他,道:“使君所言甚是?!?p> “今雖受命朝廷,臨監(jiān)冀州,然諸郡國府態(tài)度若何,尚不可知?!毖虬舱f罷,又與耿武道:“文威可遣人請諸府往州中一趟。去時只說本刺史有事相商,莫言其他?!?p> 他說罷,心中卻是吐槽一句:刺使終究非是太守上官,行起事來當(dāng)真諸多不便。
待耿武方才領(lǐng)命,卻突聞門外傳來一聲叫喊“羊叔興,你出來?!?p> 眾人正驚愕間,卻見一人怒氣沖沖推門闖入。
羊安見來人正是女扮男裝的糜箏,當(dāng)下便知定是為董白之事,竟不禁直發(fā)虛汗。然此刻州中諸君在座,自不好被她駁了面子,遂起身怒道:“你這家奴,怎沒點規(guī)矩,不見州府議事?怎擅自便創(chuàng)了進來?可是平日里少了管教?天大的事,且去偏室侯著,待此間事了再說!”
糜箏這才見得左右在座諸君,意識到方才失態(tài)。然她心中雖虛,嘴上卻還逞強,冷哼一聲,便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茫然眾人及尷尬的羊安。
原來,那糜箏本就因文陵之事,余怒未消。又見羊安遲遲不放董白回京。遂當(dāng)他對董白有意,于是心中妒意更濃,愈發(fā)與羊安不快。
然見那董白入冀后日夜啼哭,卻又生憐意。故時時糾纏羊安索問董白歸期。
而羊安,自早知董卓將敗,滿門誅連。出于一番好意,方留董白客居。
畢竟董卓雖罪,家人何干?尤其一介啞女。
再說,董卓行事雖常有不仁,昔日曹操逃亡之時,卻未有為難府中上下及卞氏,也算有些道義。
更何況,按如今局勢,若與洛陽交通,縱董白回京,怕為天下諸侯詬病、敵視。
然他羊安自能未卜先知,又要縱觀全局。此事卻不可與旁人道來。是故常避糜箏鋒芒,方才有了今日一幕。
…………
州府偏室中。
“姑奶奶,外人當(dāng)面,你可真給我長臉??!哪里鬧騰不好,非來這州府生事!”
外人?那豈不是說我是自己人了?念及于此,糜箏心里早樂開花了,哪里還顧得這輩份往上蹭蹭抬了一級。嘴上卻仍不依不饒道:“哪個讓你總躲著人家?倒是說說何時送董娘子回家?”
前番因由固不可告人,此刻羊安卻拿到了尚方寶劍。遂拿起橋瑁移書,道:“你且瞧瞧?!?p> 待糜箏接過移書,又道:“公府詔書一出,天下英雄蠢蠢,國家必有一場禍?zhǔn)?。為今之計,洛陽未必便比冀州安全,且暫留董娘子如何??p> 糜箏狐疑打量羊安片刻,方道:“羊叔興,你莫非能未卜先知?”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