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裘濤已經(jīng)后退了兩步。
他緊盯著楊軒道:“光憑這一點,你就看出那則懸賞是計?”
楊軒淡笑道:“第二個漏洞?!?p> “什么漏洞?”裘濤問道,右腳緩慢向后移了一步。
楊軒嘴角掠過一抹笑意道:“羅永說,眾多想要暗殺你的人,每次都被你提前預料到,從而都被你布局反殺?!?p> “這世上真有這么神的人?”
“每次暗殺都能提前預料?”
“而且,既然成功反殺,那你至少要得到暗殺者的信息才能成功?!?p> “不然,暗殺者修為是多少你都不知道,那你如何提前布置人手,還如何反殺?”
楊軒淡淡笑道:“所以,第三個漏洞坐實了我的推測。”
“在我接受懸賞前,羅永竟然提出要看我的修為,說什么怕我被抓從而將他供出來?!?p> “他也不想想,如果我真的實力不足,我會去接受一個自尋死路的懸賞?”
“這個要求提出的相當愚蠢?!?p> “但是,要看出其中有問題又需要點腦子?!?p> 楊軒看了裘濤一眼道:“羅永在言語間的眼神、語氣,都是為了迷惑來人,讓來人相信羅永他自己跟你有仇?!?p> “正所謂同病相憐,兩個與你有仇的人,互相之間至少也會生出一絲好感?!?p> “基于這絲好感,來人下意識就不會懷疑這其中有問題?!?p> 楊軒淡淡的看著裘濤道:“然后,接受懸賞的人就落入了你的圈套,西風鎮(zhèn)的那處宅院就是你布置的陷阱。”
“而你安排羅永在萱花坊做這一切,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幫你吊出所有與你有仇的人?!?p> “最終,羅永提前告知你來人的修為信息,你才能做到每次都布局將暗殺者反殺的結果?!?p> 裘濤面色一慌,這是面對楊軒以來第一次慌神。
只聽楊軒繼續(xù)說道:“你身為一個少宗主,卻與凡俗女子有染,你爹斷然不會答應,宗門長者也不會同意,所以你才會與這名女子進行私會?!?p> “所謂私會,自然是不讓旁人知道才叫私會?!?p> “而知道這件事的人,必然都是你親近之人?!?p> “比如你那兩個護衛(wèi),張沉和吳熊,以及羅永?!?p> “而張沉和吳熊昨天一直跟蹤我,后被我設計反殺?!?p> “所以……”楊軒淡淡的看著他道,“昨夜你在宅院跟女子私會,守護你安全的應該就是給我發(fā)布懸賞的藍衫人,羅永?!?p> “因為羅永知道我的修為是凝氣七重,那么羅永的修為至少是凝氣八重?!?p> “對否?”
裘濤臉色一顫,后退的腳步一頓,雙眸透露出盡是恐懼。
不錯,就是恐懼。
他人生中一共出現(xiàn)過兩次恐懼。
第一次,因為自己天賦的原因,二十來年的修煉才堪堪至凝氣六重。
他擔心過他爹會將他放棄,那時就因此而恐懼過。
但他爹還是疼愛他的,沒有放棄過他,反而給他大量的資源用以修煉。
但因天賦原因,他的修為與同等勢力的同一輩的差距越拉越大。
故此,他心煩意亂,繼而沉淪下去。
也因為如此,他便把他認為的‘不公’發(fā)泄在尋常無辜的修士身上。
從而,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名聲聞名東臨城一帶。
但他很聰明,知道這樣胡亂而為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所以,每次行惡事,他都講究斬草除根。
但每個修士或有親人、或有兄弟、或有朋友,這如何除得完?
這也導致,他一旦外出,常常有人來暗殺他,并從中得知他的消息來源于東臨城萱花坊。
于是,他想到一個法子,故意讓護衛(wèi)羅永去萱花坊發(fā)布殺他的懸賞,將與他有仇的人全部吊出來,然后通通反殺掉。
這一兩年來,非常順利。
死在他手上的人,足有十來個。
故而,他心里飄飄然,常以‘智慧’二字來撫慰自己實力不如那些二代們的煩心。
他漸漸喜歡上這種感覺,也看不起只會打打殺殺的修士。
他認為,動腦子比動手可要高明多了。
可是!
裘濤一臉恐懼的看向楊軒。
就是這個人,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一個僅僅只見過兩次的人,一個與他根本就沒打過交道的人,卻看穿了他所有的謀劃。
這太恐怖了!
他引以為傲的‘智慧’,在此刻被撕裂得支離破碎。
他的謀劃好像成了小手段,在此人的面前不值一提一般。
裘濤咬緊牙關道:“我也不想這樣,但像你這樣的散修,永遠也不會知道我經(jīng)歷著什么?!?p> “經(jīng)歷?”楊軒聞言淡笑,“你爹明火宗宗主身為筑基圓滿修士,明火宗也算是一方大勢力了?!?p> “你身為明火宗的少宗主,如今卻才凝氣六重的修為,若換作是尋常修士倒也無妨,但這點修為在你身上足以表明你的天賦不好?!?p> 裘濤咬牙切齒,雙眸隱有怒意。
“所以,來自宗門的壓力,以及來自同等勢力同輩間的壓力,壓得你喘不過氣。”
裘濤猛然色變。
“而且,如果你爹放棄你,沒了他的庇護,你絕不敢如此胡作非為、濫殺無辜?!?p> “但依你如今的性子,定然是你爹沒有放棄你,不僅沒有放棄,估計還對你悉心呵護,待你如從前一般好?!?p> 裘濤渾身顫抖,驚恐的看著楊軒。
“但是,你爹對你越好,你天賦越差,你的壓力就會越大?!?p> “故此,你愈發(fā)放縱自己,將心中的不忿和怨氣發(fā)泄在尋常修士身上?!?p> “隨著你濫殺的人越來越多,你便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p> “哪個修士沒個親朋好友?如果關系夠好,找你報仇實乃正常?!?p> “但你身為明火宗少宗主,尋仇之人不敢明來,只能選擇暗殺?!?p> “既然是暗殺,自然要了解清楚你的實力和行蹤?!?p> “而從何處打聽你消息?自然是東臨城的萱花坊?!?p> “你遭遇過幾次暗殺后,得知這一情況,便想到個主意,就是派羅永進入黑白樓充當發(fā)布懸賞者,并讓他花錢買通位于萱花坊第三個路口右轉街道的那些買賣消息的人。”
“告訴他們,一旦有人深入打聽你的消息,便引導至黑白樓房三,而一旦接受羅永的懸賞,就證明是與你有仇的人,從而也將進入你的圈套。”
裘濤的面色早已煞白,狀若瘋癲的看著楊軒,雙眸透著極致的恐懼,用好似胡言的語氣道:“你是人是鬼??!”
如果說剛剛只是恐懼,那么現(xiàn)在是極致的恐懼。
一個從未打過交道也沒見過幾面的人,竟然幾乎將他的一生全部看透。
這已經(jīng)不能用恐怖來形容了。
陡然,他瞳孔一縮。
一張火焰靈符狠狠的砸在他的身上,他瞬間倒飛而去,砸在密林邊緣的一棵樹干上,而又反彈回道路,翻滾三圈。
身上的赤焰開始蔓延,他一臉驚懼的引動體內靈氣去磨滅赤焰。
可是,凝氣六重就是凝氣六重,哪怕有凝氣七重的實力,但本身的力量也只有凝氣六重。
那么,他如何能抵抗得住凝氣七重的威能?
裘濤面色慘然,雖然靈氣能緩解身上赤焰的蔓延和灼燒,但這僅僅是緩解罷了。
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裘濤渾身冒火的癱軟在地,氣息陡然間變得無比虛弱。
楊軒垂眉看著他,淡淡道:“我以前跟你一樣,只是我選擇隱忍,你選擇發(fā)泄,我能看到光,你只能看到暗。”
話音剛落,楊軒側身便走。
裘濤用最后一絲力氣,沖著楊軒的背影竭力問道:“你到底是誰?。 ?p> 他的眸光中,那道背影越走越遠,伴隨著他生命中最后一次問話,一道縹緲的聲音也自那道背影的位置傳來。
“楊軒。”
“楊軒?!濒脻恼f了遍‘楊軒’二字,轉瞬間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