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難以評判
莫溪把飯放下,有些局促地站在桌旁,手足無措。
他的頭發(fā)垂下來,遮住大半面容,看上去更加陰暗沒精神了。
臧馳完全不理他,也不拆他的飯盒,空氣里的氛圍十分尷尬。
于聽:嗯?怎么感覺這兩人奇奇怪怪的。
她只好主動把房間里唯一一把椅子推過去讓莫溪坐下。
“謝謝你給我們送飯?!彼χf。
莫溪抿了下唇,坐在椅子上,聽到她說這樣的話,立刻抬頭看她,目光中甚至有驚慌,“不,應(yīng)該我謝謝你們才對,你們讓我活下來了?!?p> 提起這事,于聽就想到莫甜甜那張滿是熱望的臉。
她沉默了下,輕輕說:“是臧馳救下的你,不是我。”
如果當(dāng)時沒有臧馳,事情會怎樣發(fā)展呢?
她或許能短暫地幫莫溪一把,但如果抵抗不了喪尸,那也很難有什么好下場。
莫溪看她沮喪,也沉默下來。
臧馳“嘖”了一聲,“還有事兒嗎,你可以走了?!?p> 他感受得到這個人對于聽的感激和其他心思,所以十分厭煩。
莫溪卻坐著沒動,他沒搭理臧馳的話,猶豫片刻,說:“于聽小姐?!?p> “嗯?”
“我能與你們同行嗎?”
于聽和臧馳:?????
于聽狠狠愣了下。
怎么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請求?
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臧馳面色陰沉的很,眉毛一壓,走上前去拽著他的衣領(lǐng)把他從椅子上揪起來,飯盒也塞回他懷里,打開門直接把人丟了出去。
莫溪被丟出去后也是遲疑了下,然后又堅(jiān)定下來,重新踏進(jìn)屋子,避開可怕的臧馳,扭頭看向于聽,問道:“你們是要離開基地的吧?離開基地后要去哪里呢?甜甜說,”
提到這個名字,他眼睛下垂,停頓了一下,“甜甜告訴我,你們是從基地中心出去冒險的。于聽小姐,你們要去哪里呢?我無法在這個甜甜變成喪尸的邊界生活下去了。甜甜很喜歡你,我也……”
他沒把那句話說完。
“總之,我能與你們同行嗎?”
臧馳再次想把他丟出去。像鼻涕一樣甩不掉。
于聽的表情由一開始的驚訝無奈慢慢轉(zhuǎn)化為嚴(yán)肅,她看著莫溪那張瘦弱憔悴的臉,仿佛在他臉上看到了末世人類的縮影。
她很認(rèn)真地說:“我們沒有目的地,也沒有計(jì)劃下一步會做什么,只是隨意地在走而已?!?p> 她的目標(biāo)是努力在這個末世不絕望地活到七十歲,然后重新回到父母身邊。
臧馳是個意外。
她在接收了程序發(fā)送的資料的時候,只是想認(rèn)認(rèn)真真避開危險活下去,但沒想到會有臧馳陪在身邊,也沒想到余聞也待在她身體里。
如果在她這段經(jīng)歷中一定要安排什么目的的話……
于聽在昨晚就想過這個問題了。
她想,自己是不是能盡力拯救一些東西?在這末日里。
本該死在酒駕司機(jī)的車輪下,但生存程序給了她這么一個重來的機(jī)會,還有無限復(fù)活的能力。這個世界沒有現(xiàn)實(shí)里那么多條條框框限制、阻撓她,她擁有了在現(xiàn)實(shí)世界中沒有的力量。
她眼前浮現(xiàn)出被余聞虐待過的人,浮現(xiàn)出死在街頭的乞討者和變成喪尸的賓館住客,浮現(xiàn)出眼眸中偶爾閃過悲傷孤寂的臧馳……
她來到這個世界,不知道是真實(shí)還是虛擬的世界,是不是能夠拯救什么?
莫溪看著她的眼睛,覺得自己似乎從中看到了與她話語不同的滿滿的堅(jiān)定。
這份堅(jiān)定實(shí)在令人動容。
他搶著說:“那我也,”
于聽笑了,“到底是為什么呢?你的理由并不充分。請說實(shí)話。”
莫溪在這樣溫柔的質(zhì)問下,好像感覺到自己內(nèi)心的陰暗面被她輕輕拉扯開,她是不是看的清清楚楚?在那樣表面的溫柔下,用凌厲的視線一寸一寸打量他心底的陰暗。
他很小心地瞥了眼臧馳,認(rèn)命道:“因?yàn)檫吔绮话踩絹碓讲话踩?,而你們很?qiáng)?!?p> “邊界也總是比基地外安全吧?”
“不是!”莫溪突然激動起來,“中心已經(jīng)要放棄邊界了!這個世界一天比一天糟糕!扶燈沒有足夠的資源養(yǎng)這么多人,餓死的人越來越多,治安越來越差,大門的檢測員絲毫不上心,常常有感染者混進(jìn)來,我這樣的普通人在這里只能等死!”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過了好一會兒才平復(fù)下來。
似乎是為剛剛的情緒發(fā)泄感到不好意思,莫溪的聲音小了一些,“與其繼續(xù)在這里待著,倒不如跟隨你們一起探索未知,這樣的話,我的一生也不至于總是處于頹喪之中?!?p> “我想做出一些改變?!彼f。
臧馳坐在床沿,早已吃起了他帶來的飯,還不時給于聽喂上一口。聽到這里,他出聲嘲諷:“跟隨我們?做累贅嗎?”
莫溪很怕他,身子縮了下,“不會是累贅,至少也能在一定情況下做誘餌擋一擋喪尸。”
“就像莫甜甜一樣嗎?”于聽的聲音輕輕淺淺地傳入他耳中。
“……???”莫溪怔住,臉色唰一下變得蒼白,然后扭曲起來。
他的眼珠緩慢轉(zhuǎn)動,幾乎帶著仇恨盯緊了同樣愣住的臧馳,“你告訴她了?!?p> 于聽把垂在臉側(cè)的發(fā)絲挽到耳后,“他沒有說,是我自己猜到的。”
從他當(dāng)時的目光中,從莫甜甜身上的傷口和狀態(tài)中,從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中,她猜到的。
莫溪此刻簡直想要落荒而逃,他的腳后跟在地上蹭了下,腳尖已經(jīng)朝向了門的方向。
他垂著頭,眼底細(xì)碎的光芒徹底消失,指甲用力摳著手心,說:“你很看不起我吧。”
于聽毫不留情地回道:“是。”
“可是我不像他一樣強(qiáng)大!”莫溪指著臧馳說,“我沒有異能,我只是想活下去!”
他激動起來,用抬高的聲音來掩蓋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和懊悔,“我知道我對不起甜甜,可是那個情況下,我沒有辦法!你能理解嗎?能體會到我的處境嗎!”
于聽沉默著,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我能理解?!?p> “我沒有站在你的處境下,但可以想象你的恐懼和不安。我沒什么資格在這里評判你,你也不需要接受我的評價和認(rèn)同。”
混亂的末世沒有法律,道德和倫理也有了不同的標(biāo)準(zhǔn)。就像在戰(zhàn)亂災(zāi)年時,百姓曾易子而食、析骸而爨一樣,無法評判。
可于聽接觸過莫甜甜,也喜歡這個小姑娘,所以她只站在個人立場,站在更親近莫甜甜的立場上,討厭著莫溪。
她做不到絕對的公平,她只是個有私心的普通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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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清鬼
于聽:我以為我不屬于這個世界,從而能夠客觀看待這里的一切。但我做不到,我無法完全理智地客觀。 人做不到完全客觀。 但正是各種不同的主觀意愿推動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