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嫂嫂的第一次社死
廣平馮生,正德年間,少輕脫,縱酒。味爽偶行,遇一少女,著紅岥,容色娟好……
聊齋,辛十四娘。
身為狐妖的辛十四娘,不似她的姐妹一般,以吸取世人的陽氣以增強(qiáng)妖法,著意行善積德,對相公情深似海,為救相公運(yùn)籌帷幄,洞察世情,后得道成仙,
如若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fēng)里,這篇故事無疑充滿著正能量,可是放在現(xiàn)今的寧朝,已經(jīng)帶著明顯的荒謬意味。
狐妖又怎么可能行善積德?
妖族怎配面見圣上,簡直大逆不道!
如此離經(jīng)叛道的志異一旦流傳出來,想必會遭來諸般修行之人的臭罵。
可那又如何,李長道期盼的便是這種效果。
墨跡干后,連同昨夜寫好的幾個篇幅梳理整齊收好。
李長道梳洗干凈,換好徐嬸拿來的衣物,提著傘,剛踏出側(cè)院門檻,就聽內(nèi)堂門口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
“不-肖-小-鼠!”
“救窩!”
側(cè)頭一看,只見內(nèi)堂門檻上,小侄女正昂著頭,眼巴巴地看著院里的雨簾,兩條小胳膊朝著前方亂甩,一副想要沖去浪一浪的作勢。奈何的是,這丫頭片子卻被身后坐著看書的大侄女李鈺拉住了衣領(lǐng),掙脫不得,唯有朝著李長道求救。
好個嘴毒的嬸嬸,才過了一夜,就讓一個說話婉如咿呀學(xué)語的稚童學(xué)會了這罵人的稱呼。
可見夜里沒少在孩子面前咒罵他吧。
真不知該夸嬸嬸嘴毒的功力深厚,還是這幼侄女天資聰穎。
李長道瞅了眼的幼侄女,莫名就覺得好笑,穿過了走廊,朝著著幼侄女走去,來到她身前,彎身忍不住捏了她的小臉蛋:“你剛才叫我什么?”
“小鼠,小鼠,帶我出去玩!”幼侄女兩眼放光,揪住李長道的衣角哀求道。
“好呀,小叔帶你出去!”
“真噠?”
見小叔毫不猶豫就答應(yīng),長得眉眼清冽,目光溫潤,幼侄女絲毫沒有見生人的害怕,欣喜得就要往他身上爬。
李長道笑瞇瞇地看著幼侄女,輕輕把她按了下,頓了頓道:
“不過要等雨停!”
問題來了,這場雨什么時候會停?
李長道也拿捏不準(zhǔn)呀,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時半刻是不必奢望的了!
“嗷嗷嗷……”幼侄女怔了怔,頓時氣地直叫:“不肖小鼠,不肖小鼠,你騙窩!”
李長道暗自偷笑,目光稍向幼侄女身后移去:“李鈺侄女,你看書便看書,老偷瞄著小叔干嘛?,小叔臉上有字?”
“我,我……”
小妮子頓時緊張地垂下頭,一張娟美的臉蛋瞬間泛起紅暈:“我哪有,小叔,我……我是在看雨什么時候停!”
“那好,你繼續(xù)看雨唄!”
李鈺:“???”
小侄女臉頰上的紅暈頓時擴(kuò)散到了耳根,手棒的書也因?yàn)榛艔埮醪蛔〉袈湓诘亍?p> 小叔怎么可以如此輕浮……
方才她確實(shí)在專心溫書,只不過,察覺到側(cè)院有人出來,自然而然眼角余光便掃了過去。
于是她就看到……
一名眉眼清冽、目光溫潤的男子,穿著干凈樸素的紫衣,云鬢搖搖,衣袂飄飄。
霎時間,仿佛漫天的霞光都匯聚在他身上,昏暗的天色頓時便亮堂了起來。
此刻的小叔已然不是昨夜看到的那幅土灰狼狽的面容!
小妮子當(dāng)時便驚訝得失了神。
“咦?”
便在此時,嬸嬸從主房出了走來,遠(yuǎn)遠(yuǎn)只看到一個翩翩公子在和自家的大閨女搭訕,一時間便感覺像有只喜鵲飛進(jìn)屋來般,暗暗生歡。
自家的大閨女年芳十二,再過兩年,就是出閨之時,若能先覓得個才貌兼?zhèn)?,家中富貴的如意郎君……
雖那外頭天色較暗看不清那公子的相貌,但那公子氣質(zhì)不凡,想來出身并不簡單……
思及此,嫂嫂迫不及待,臉笑盈盈地走了過來:“哎唷,是哪家公子,莫不成是來避雨的吧,徐嬸也是,怎么就不通傳一聲,鈺兒快快將公子迎進(jìn)來!”
此言一出,李長道、她的兩個親閨女三人無一不訝然地看著她。
“都愣著做什么呢?”
嫂嫂正感莫名其妙,上前了兩步,朝著那公子望去:“咦,公子有些眼熟,妾身莫不是在哪見過你?”
四周陷入了沉默!
“可是張都尉家的公子,妾身前陣子拜訪都尉府時似乎與公子有過一面之緣?”
“不對不對,應(yīng)該是在許大善人家中見過公子!”
大侄女羞恥得就想趕緊回閨房里,哪怕娘親的出現(xiàn),成功的轉(zhuǎn)移了小叔的注意,化解了她的窘迫。
可是,
總感覺,氣氛更是尷尬了。
“娘,別說了!”
寂靜的空氣里,小侄女率先反應(yīng)了過來,尖叫一聲:“娘,他是不肖小鼠,娘你昨夜不是還想把小鼠趕走嗎?怎么還叫他進(jìn)屋?”
完美的捅刀!
典型的社會性死亡,直接喪失擇偶權(quán)!
幸好,此時并沒有外人。
幸好,嫂嫂已經(jīng)嫁人了。
但是侄女們還沒有??!
嫂嫂聽完親生閨女如是說道,整個人似遭雷擊,表情僵硬,目光瞬息間便呆滯了……
我是受過訓(xùn)練的,再好笑也不會笑!
除非快忍不住了。
李長道咧了咧嘴,強(qiáng)忍著笑意,不再去看著嫂嫂,而是轉(zhuǎn)向侄女道:“大侄女,勞煩告訴嫂嫂,晚膳就不必等小叔了!”
話罷,提傘冒著大雨走出了李府。
沒走多少,還隱隱傳來小豆丁嗷嗷嗷的慘叫聲,以及嫂嫂破口大罵:“你們也不知道提醒娘親,我懷胎十月,就還不如懷一個叉燒!”
“庫庫庫……”
……
知墨齋。
青州城最大的書鋪,經(jīng)營著各類文書典籍、筆墨紙硯、琴棋書畫、更兼出版印刷。
據(jù)聞知墨齋隸屬于九大仙門的知墨書院,只不過書院和知墨齋的總鋪皆在京城,青州城的知墨齋只是其中一個分鋪。
即便如此,有著知墨書院的仰仗,青州知墨齋依然成為了城中各書生學(xué)子沾染文氣,飲茶作詩的地方。甚至于還有不少對墨修體系憧憬的修行之士,想要拜入知墨書院參習(xí),來書齋尋覓機(jī)緣。
一路打聽,李長道便尋到了知墨齋的所在。
這是一個占地頗大的院子,呈四方結(jié)構(gòu),院子中央假山亭石,奇木花卉,布置雖小卻極是精美,若非進(jìn)院時門上掛著知墨齋的牌匾,李長道還以為進(jìn)了酒樓候府。
內(nèi)堂里,方一進(jìn)入,便可見各種造型的書架,錯落別致,有條不紊。四周則墻上擺掛著各種充盈著書香氣息的文字書畫、名貴的屏風(fēng)、堂中充盈著用作擺設(shè)的瓷器、漆器,裝潢甚是古意,南北通透。
李長道抬眼掃去,書鋪竟還有不少書生公子在尋書。右側(cè)更擺著幾方茶幾,幾個才子正圍著的茶幾品畫,都是書生學(xué)子,談話聲并不大,但遠(yuǎn)遠(yuǎn)看去個個興致是極高的。
寧朝的書鋪與現(xiàn)代的圖書館并不相同,并沒有進(jìn)書鋪要保持安靜這一規(guī)定。相反為了吸引客源,書鋪反而還置辦出提供書生公子休憩交流的場地,有的甚至茶樓和書鋪兼營,以致李長道不由感嘆,古人的商業(yè)智慧絲毫不差。
“這位公子,可是要買書?”
一個書童打扮的少年迎了上來,
李長道取出了懷中的書稿,說道:“我這有幾篇書稿,想和掌柜商討刻印出版事宜?!?p> “公子稍候,小的這就去請掌柜!”
“有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