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遠醒過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明亮潔白的天花板。
他坐起身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房間內(nèi)的窗子半開著,溫暖的陽光柔柔地從窗外灑落進來。
鄒遠感覺這樣美好的景色讓他既熟悉又難過,這樣的清晨就仿佛父親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仿佛下一刻那個熟悉的身影就會推開門,大步走過來將他抱在懷里逗他起床??墒沁@已經(jīng)不可能了,想到這一刻,小遠的眼眶又有些發(fā)酸起來。
忽然窗外傳來了一陣輕輕的鋼琴聲,單個不連續(xù)的樂符卻莫名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揉了揉眼睛,推開房門順著聲音來到了一個房間。隔著厚重的房門,那鋼琴聲仿佛從心底深處響起來一樣。鄒遠有些發(fā)愣,他不由自主地推開了房門。
他在一片陽光的籠罩下,看到了昨晚見到的那個仙女,她穿著潔白的裙子,一只手放在鋼琴鍵上,一只手裹著白色的紗布自然地搭在腿上,像玩耍一般隨意地敲打著。
仿佛被小遠的突然闖入驚醒一般,她睜開了微微閉闔著的雙眸,溫柔如水的琥珀色眼眸暖暖地望著他,輕聲開口道:“你醒啦?”
那輕柔的如羽毛一樣的聲音,那如溫暖的水流一般柔和的目光,讓他幾乎在一瞬間,將眼前人的臉和他熟悉的父親的面容重合在了一起。
那位仙女從陽光中站起,帶著滿身的暖意緩緩地走到了他的身邊,伸出手牽住了他的手,兩雙手同樣地冰涼,但鄒遠的目光卻落在了那手上纏著的刺眼的白色紗布上。
他不傻,他知道那是自己昨晚給這位仙女留下的傷疤。
鄒遠也知道眼前這個仙女的名字,她叫七煙,是害死了自己父親的人。
他眼中閃過了一絲兇狠,想要狠狠甩開那雙握著自己的手,然而不知道為什么,他最終還是沒有動作。
七煙帶著他一路從二樓走到了一樓。
鄒遠抬起眼,打量著別墅內(nèi)的布置,當(dāng)看到那精美的餐具和華麗的裝修時,他眼中的陰暗便又多了幾分。
“七煙小姐……”張管家迎了上來,看著七煙身側(cè)的小男孩,表情有些不善。
昨晚得知七煙遭到了襲擊后,他驚得出了一聲的冷汗,后來又聽說襲擊者是一個小孩子,他心中的憤怒雖然稍有緩解,但仍然不贊同七煙將那男孩留下來的做法。
直到現(xiàn)在,他看到了男孩眼里的那一抹陰鷙,他才確認,這小孩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小孩子,他就是故意要襲擊七煙的。
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只要是危險就不該留在身邊。張管家是從大家族出來的,因為過于相信小孩子而釀成的慘劇他見得多了,現(xiàn)在自然是想要將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但可惜,他現(xiàn)在聽命于七煙,而七煙從來沒有見過那些場面,自然對這個小孩抱有同情之心。
恐怕無論他說什么,七煙也不會允許他對這個小男孩下手了。
張管家嘆了口氣,微微躬了躬身,道:“早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p> “麻煩您啦!”七煙點了點頭,拉著鄒遠的手便向餐廳走去。
而張管家則是轉(zhuǎn)過了身,快步走到別墅外,撥通了奕淼的電話。
鄒遠被七煙帶著在那張豪華的餐桌上坐下,然而擺在他面前的飯菜卻讓他有些驚訝。
平淡而簡單的一碗小白粥,一個炒雞蛋,一個醬黃瓜,還有幾個水煮蛋和兩杯豆?jié){。這樣的菜色幾乎就和他在家里吃到的一模一樣,可是他在視頻中看到的明明不是這樣的。
鄒遠想起前不久自己曾在網(wǎng)絡(luò)上無意間看到的那段視頻,那是一場小型的演奏會,視頻中的精美畫面是他連想都想象不出來的。那群人在那幢華麗的大房子內(nèi)起舞奏樂,吃著精美的茶點,喝著昂貴的紅酒,仿佛和他們這些人活在兩個世界一般。
可是鄒遠知道,他的父親就是為了保護這群所謂的富人才犧牲的!身為戰(zhàn)士,他的父親卻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他們家住在城內(nèi)最廉價的房子里,每天的吃穿用度都要掰著手指來計算!憑什么?憑什么這些什么都沒有付出的人就可以肆意揮霍物資,就可以不珍惜父親用生命換來的糧食!
更何況,他無意間聽父親的同事提起過,他的父親是和一個叫做崇旭的人一起出的任務(wù),但在父親犧牲后,所有的物資都被崇旭的同伴瓜分,而他的父親,那個老實本分的軍人,卻什么都沒有分到!
失去了父親唯一的收入來源,母親不得不外出做工來養(yǎng)活他??墒乾F(xiàn)在這個情況下,又有哪里會招人?他昨日偷聽到母親說要去城外打工。
那可是城外,是喪尸聚集的地方!他已經(jīng)失去了父親,不想再失去母親!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祝褪悄莻€叫做七煙的人!于是鄒遠便根據(jù)那段視頻找到了七煙居住的地方,別墅雖然四處警戒,但他一個小孩子想要溜進來還是十分容易的。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如此順利地見到七煙。
“為什么是這些東西?”鄒遠干著嗓子,沙啞地擠出了一句話。
“啊?”七煙正夾起了一筷子的醬黃瓜,一時間沒能理解鄒遠話中的意思。
“我說你們?yōu)槭裁唇o我吃這些東西!”鄒遠猛然站起了身,將桌子上的食物全部打翻在地,眼眶通紅的看著七煙,“你們的紅酒呢?你們的糕點呢?怎么?是我不配你們拿那些東西出來招待我嗎?!”
“哎喲,你這是在做什么?”聞聲從廚房趕來的龐姨見到這滿地的狼藉,心疼的都快哭了,“這位小少爺,我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但也應(yīng)該知道糧食的來之不易。這雞蛋我們本來就沒剩幾個了,要不是為了招待你,七煙小姐哪里舍得拿出來,就這么被你糟蹋了……”
“你騙人!”鄒遠的聲音充滿了譏諷,“我看過你們的視頻,你們會做很多精美的糕點,還有紅酒!”
“視頻?”龐姨愣了愣,隨后反應(yīng)過來他在說什么,“你是說用來拍攝的那個?哎喲,那是七煙小姐把家里閑置的東西做成了甜品,分給城外的戰(zhàn)士的!至于紅酒……唉,哪里有什么紅酒啊!那是我們用不能吃的酸葡萄釀成的葡萄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