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衛(wèi)安仙君所說,司夜之職確實清閑。斕鳶仙君大概用了一個多時辰就將星輝分布好了。
夜色已經(jīng)正式拉開了序幕,剩下的事情自然有司夢的、司寢的、等等其他各路仙神職守。
斕鳶仙君提著食盒來到披香殿的時候,只有閔岳神君一人還俯在案上蹙眉批閱著什么。
閔岳神君沒抬頭,斕鳶仙君也沒說話。
斕鳶仙君安安靜靜地走到案桌旁,從食盒里拿出了一碟子桂花糕擺放到了案桌上,隨即卷起袖管盛了兩匙清水磨起墨來……
沒一會兒的功夫墨香混合著桂花香就在披香殿里飄散了開來。
也許是被香氣所擾,又或許是批到了為難處。閔岳神君停了筆,蹙了蹙眉,隨即望向了正在專心磨墨的斕鳶仙君。
“什么時辰了?”
“亥時一刻?!?p> 閔岳神君點了點頭,拿起一旁的桂花糕打量了起來。
“你做的?”
“嗯?!?p> 閔岳神君沒說話,將桂花糕送到鼻尖處輕輕嗅了嗅。
隨口贊了句:“芳香沁脾?!?p> 然而閔岳神君只吃了一口,就不再用了。
“不好吃?”
“回味似有些苦澀,配上點兒花蜜吃應該會好些?!?p> “那我去給你拿些花蜜來?!?p> 斕鳶仙君說著就要出去。
“阿鳶,本君還有一些公務(wù)沒有處理完,你將桂花糕端去后殿,本君待會兒回去佐著花蜜再吃?!?p> “嗯?!?p> 斕鳶仙君依言將碟子又裝回了食盒,拎著食盒獨自朝著后殿走了出去。
閔岳神君目送著斕鳶仙君的背影一直出了大殿,黑眸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欲念。
斕鳶仙君回去取了一些桂花蜜裝在味碟里,又泡了一杯清茶,同桂花糕一起,送去了披香殿的后殿。擺放停當就離開了。
像是做完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斕鳶仙君此刻感覺輕松了很多。步履輕盈得趟著星河朝著晚香殿走了回去。
星河里偶爾還會飄上來一兩盞天燈,斕鳶仙君隨手拾了一盞。
天燈下掛著祈福字條:信女阮五娘祈求天神保佑,保佑小女冬兒心悸之癥早日痊愈。
斕鳶仙君掃了一眼后就將天燈隨手給放了——治病救人是藥王神君的職責,她愛莫能助。
鐘山神宮很大……很大……大到每一朵花每一株草里都隱含著一處人間世界。
蠻荒的、戰(zhàn)亂的、繁榮昌盛的……每個世界看似毫不相干卻又相互影響著。
天道法則維系著六界基本秩序。而六界又分為上三界與下三界。
上三界是為:天界、魔界、冥界。
下三界是為:人界、畜界、植界。
六界之內(nèi),植界又被稱為無感界。而植界又遍布于其他五界,成為維系其他五界運行的重要根基。
畜牲界依托人界亦供養(yǎng)著人界;而人界又供養(yǎng)著上三界;人界眾生死后魂歸冥界,冥界會依照其生前功過對其進行處置。
功德圓滿的——飛升成仙,比如斕鳶仙君就是這種。
功德略高的升入魔界——修羅界。
罪業(yè)重的則貶去植界——無感界。
大部分人界眾生還是會在人界與畜生界不斷輪回轉(zhuǎn)世。
然而,無論神仙也好,人鬼修羅也罷,一旦落入無感界也就被視做灰飛煙滅了。清氣變成天、濁息落為塵,融入山川,匯入江河,長成花草。世上再無你,又處處都有你。
回晚香殿的一路上斕鳶仙君想了很多很多……她想親手栽種一株花。
仙神無夢,斕鳶仙君睡得很沉很沉。直到被人抱了起來,箍進了懷中。
斕鳶仙君迷迷糊糊間輕哼了一聲,悠悠轉(zhuǎn)醒。
“神君……”
“本君不是說了,處理完公文要回去佐著花蜜享用桂花糕的么?”
閔岳神君的聲音很低沉也很暗啞,語氣里隱含著三分憤懣……
“你回去沒看到嗎?我送去了的,或許是被哪個不知情的仙侍給收拾走了吧。沒關(guān)系,你想吃,我再去給你做?!?p> “做什么?”
“桂花糕啊。”
“本君說的不是桂花糕,是佐糕的花蜜……”
“哦,那我去再給你拿些桂花蜜?!?p> 閔岳神君緩緩地搖了搖頭:“本君不喜歡桂花蜜?!?p> “那還有茉莉蜜或者百合的?”
“也不喜歡……”
“槐花的……”斕鳶仙君費力地想著殿里還有些什么花蜜,卻被閔岳神君暗啞的聲音打斷了。
“本君只要阿鳶的……”
……
黎明時分,閔岳神君終于饜足地枕在斕鳶仙君的腿上昏昏欲睡。
斕鳶仙君的玉指探進他如絲綢般的墨發(fā)之間,來來回回地梳理著……其實他不鬧脾氣的時候還和從前一樣孩子氣。當然若按仙神的壽命來算,他也屬實很年輕。
“閔岳……”
斕鳶仙君輕喚。
寢殿內(nèi)靜謐非常,似乎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他沒答話,她猜他可能是又惱了。
他不喜歡她喚他名字,這她知道,可是她還是喚了,因為她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閔岳,而不是鐘山神君……
“你喜歡什么花兒啊……”斕鳶仙君討好般按揉著他的額角兒,輕聲試探著問道。
過了很久……就在她以為自己不會得到答案了的時候,閔岳神君惺忪含糊地說了句:“玉曇?!?p> “曇花啊……”
……
日子過得飛快,也許是她處處遷就妥協(xié)的緣故,這大半年的時光里,他們相處得倒還算融洽……雖然他還是每天花樣百出地占有她,但甚少會像一開始那般暴虐。
天界的仙神也似乎都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吹綌跳S仙君的時候也就不像一開始那樣議論紛紛了。
仙神們性格大多豁達,誰人背后不說人,誰人背后不被人說。討論過了也就不再關(guān)注了。
九月初八,大朝會。
每年的九月初八至九月初十這三天,天界都會舉辦大朝會。
從一重天到三十二重天,必須要派出代表來三十三重天述職。當然大部分仙君都不太愿意來,仙神們散漫慣了,朝會述職這種事情又太過枯燥乏味。
北辰仙君今年主動報名,代表一重天來三十三天述職,而且十分積極,提前兩天就到了。
她自然是有私心的,這不,此刻正開開心心地坐在晚香殿里,喝著斕鳶仙君用天泉水烹的茶。
北辰仙君捧著茶碗小口啜飲著,時不時地還用力吸上兩口茶香,愜意極了。
“好懷念哦……天泉水烹出來的茶,感覺好幾百年沒喝過了?!?p> 斕鳶仙君淺笑著沒說話,又給她添了一碗。
北辰仙君兀自飲夠了,才放下茶碗使勁兒地盯著斕鳶仙君瞧。
“怪怪的……”
斕鳶仙君靜靜地整理著星盤,頭也沒抬的回了句:“什么?”
“你啊,阿鳶!你不對勁兒哦!”
“沒有啊,就還是老樣子。”
北辰仙君卻滿臉的擔憂。
“你臉色很不好啊?!?p> “昨晚沒睡好的緣故,最近下界祈福的天燈出奇得多,晃得我都睡不踏實。偏偏還都是些求醫(yī)問藥的,凡人也忒糊涂,拜神也不先打聽打聽?!?p> 北辰仙君眨巴眨巴眼睛:“誒?巧了,我司職的那兩處人界最近也特別多祈愿的,我也不堪其擾,也都是求醫(yī)問藥的,好像還都是心悸之癥!”
斕鳶仙君聞言驀然抬頭朝著北辰仙君看了過來,正色道:“都是心悸之癥?難道也都是妙齡女子?”
“嗯嗯嗯嗯!正是!”
“這倒是有些蹊蹺了,沒道理一個兩個的都得了一樣的病癥,卻又不去跟藥王神君禱告,偏偏跟咱們這些根本不會治病的仙神來求……”
“我原本也沒當回事兒,這是剛聽你說起來,才發(fā)覺事有反常?!?p> “北辰,咱們走一趟藥王神宮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