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在體內(nèi)涌動，它們驅(qū)使著肢體動作。
蘇牧無法違抗云含巧的命令，就像是她的話語就是君王絕對的律令。
這是上位血族對于下位眷屬絕對的支配權(quán)。
所以哪怕云含巧變得如此虛弱，連站立和呼吸都變得羸弱不堪，她依舊能坦然立在蘇牧的面前。
強(qiáng)行催化初擁儀式的進(jìn)度令她元氣大傷。
但是沒有辦法，治愈的圣遺物每一分每一秒都正在被愛麗絲吸收進(jìn)體內(nèi)。
云含巧必須盡快控制住蘇牧。
她不敢賭那顆菱形結(jié)晶被消耗到什么程度，還能夠?qū)⒆约褐斡?、轉(zhuǎn)化回普通的人類。
【S-013】黑曜石匕首的尖端刺破她的胸口，靈魂深處傳來一陣陣被切割的陣痛。
云含巧輕輕推開蘇牧摟著她的臂彎，后退一步，拉開距離。
噗。
少量的血從傷口涌出。
云含巧用堅強(qiáng)的意志忍耐痛楚。
她蒼白的臉上甚至露出略微帶些討好的微笑。
“蘇牧，請為我……獻(xiàn)上那顆賢者之石吧?！?p> 為什么？
為什么要露出如此悲傷的笑容呢？
蘇牧無法理解。
身體卻不受控制的，收起武器，緩緩轉(zhuǎn)身，向著巨樹根部的愛麗絲前進(jìn)。
按照古老的煉金理論，風(fēng)、火、水、土，乃是構(gòu)成世界的四大基本元素。
而超脫這一切有形物質(zhì)之外的，乃是第五元素——精神。
傳說中的賢者之石，能夠?qū)崿F(xiàn)一切愿望、無所不能的血色結(jié)晶，正是第五元素的煉金產(chǎn)物。
當(dāng)今這個時代，無論是深淵之外廣袤大陸上的無數(shù)國家，亦或是深淵淺層的機(jī)械都市，都沒有人能夠煉成賢者之石。
只是偶爾的，會有人能夠在探索奈落深淵的深層時有所發(fā)現(xiàn)。
但所有的血色結(jié)晶都只是不完全的殘次品罷了。
它們沒有無所不能的威力，但也能夠在某個具體領(lǐng)域中表現(xiàn)出非凡的力量。
蘇牧走到愛麗絲身前。
愛麗絲的睡顏可愛而純真，臉色也漸漸有所恢復(fù)。
但是從洋裙的破洞中依然可以看見，腹部的巨大撕裂傷仍未完全恢復(fù)，最重要的是她腹腔的臟器損傷，是否恢復(fù)？
這是誰也不知道的問題。
云含巧親自刻畫在愛麗絲身邊的血色煉成陣正散發(fā)著淡淡光芒，血紅色菱形晶體正漂浮在半空，被銀色的催化藥劑包裹、消融與混合。
這顆結(jié)晶，它所表現(xiàn)出的特性正是絕對的治愈力。
這絕非是單純的治療疾病，而是概念上的“治愈”，甚至可以視為“恢復(fù)”的奇跡。
在場的三人，無論是愛麗絲、蘇牧，還是云含巧。
他們都極為渴求，也極為需要這顆煉金秘藥。
垂死的需要治愈。
非人的想要恢復(fù)。
蘇牧在痛苦的抉擇中，放棄了人類的身份，選擇了治愈愛麗絲。
但是現(xiàn)如今，云含巧卻再次把抉擇逼迫到他的眼前。
“蘇牧，從今往后，我們就會是永遠(yuǎn)的同伴……”
云含巧的聲音是如此的溫柔，里面所蘊含的情感也是如此的真誠。
作為眷屬，蘇牧無法違抗她的命令。
蘇牧的手顫抖著伸向虛空中的血色結(jié)晶。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然后在幾乎觸及銀色溶液的瞬間，戛然而止！
腰間的黑曜石寶石散發(fā)出朦朧的黑芒，無名指上的煉金戒指越發(fā)灼燙。
虛空之中，無數(shù)無形的精神力絲線透體而出，然后又反過來纏繞在蘇牧周身上下。
蘇牧的血肉在催動他去抓取那顆血色結(jié)晶，但是他于虛空中構(gòu)造的第二套“神經(jīng)系統(tǒng)”，死死地將那只手纏住不動。
“……怎么會？”
身后傳來云含巧小聲地驚呼。
蘇牧緩緩轉(zhuǎn)身，兩種力量的撕扯下，肌肉迸裂出血流，骨骼嘎吱作響。
蘇牧咬緊牙關(guān)，聲音卻盡量輕柔。
“云含巧……我了解你的感受……”
“不，你不明白！”
云含巧身體顫抖。
蘇牧步步緊逼，動作變得越發(fā)自然。
“孤獨、恐懼、害怕、顫抖……舍棄人類的身份，化為非人的怪物，就是這么令人心靈震顫?！?p> “……”
云含巧立在原地，雙手無助地攥緊。
蘇牧卻越走越快。
通過體外的第二套虛擬神經(jīng)，控制肢體的能力正變得越發(fā)熟練。
云含巧的雙眸再次變得血紅，咬住嘴唇，直直望向蘇牧。
“不許過來！停步！”
蘇牧的瞳孔也瞬間化為血色，在云含巧的律令之下，身形猛地一頓。
但也僅僅只是微微一頓，蘇牧用力一掙，就繼續(xù)前進(jìn)。
“我也很想、很想變回人類的身份啊。但是沒辦法……我們也許會永遠(yuǎn)的作為怪物活下去。
“而愛麗絲沒有這顆治愈圣遺物的話，她會死的。”
死去，還是作為怪物活著？
對于蘇牧來說，反倒是個很好回答的選擇。
愛麗絲盡管只相處了很短的時間，但是她純真善良的本性，蘇牧卻清楚無誤的感受到。
愛麗絲救過半昏迷中的蘇牧。
她腹部的致命傷也是因蘇牧而起。
失去煉金秘藥，愛麗絲將會死去。
但是對于蘇牧和云含巧而言，還可以繼續(xù)作為怪物活下去。
云含巧保持沉默，雙肩微微顫抖，眼眶滴落血色的淚珠。
她展開血之翼，血色的幻影中一只又一只紅瞳的深淵眷屬走出。
看著眼前泫然欲泣的云含巧，蘇牧拉扯嘴角，露出自認(rèn)為帥氣的微笑。
“所以，只好委屈你了……但我會一直陪伴你?！?p> 以深淵怪物的身份。
而且是精神與血肉雙重意義上，奈落深淵前所未有的怪物。
說罷，蘇牧重重一腳踏在地上，身影瞬間加速到極限，向著云含巧的所在撲去。
云含巧眼中的蘇牧幾乎化為一道黑色的幻影，連忙抽出電磁小刀舉在面前。
鏘——！
蘇牧用黑曜石匕首頂開云含巧彌漫著銀色電弧的煉金小刀。
【S-013】的詛咒令云含巧一陣恍惚。
但是她釋放出來的眷屬們卻沒有停頓。
這些紅瞳的深淵生物猛地跳起，呈半月形悍不畏死地襲向蘇牧。
噗、噗、……！
刀劍切割血肉的聲音不絕于耳，精神力絲線操縱下的蘇牧甚至能夠做出違法常理的動作，而且變得更快更猛。
盡管血肉骨骼不斷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但是蘇牧不為所動，他揮舞的刀劍輕易地刺入這些深淵生物的體內(nèi)。
只是這些云含巧的眷屬被殺戮之后，會融化為血色的暗影，重新又融入云含巧的體內(nèi)。
然后新的眷屬又會從云含巧的血之翼中誕生。
云含巧就是使用這種方式，抵擋著蘇牧黑曜石匕首切割靈魂能力的干擾。
一時間雙方竟是戰(zhàn)斗得有來有回。
嘭！
兩人重重交換了一擊。
蘇牧肩膀脫臼，但是虛擬神經(jīng)核心的操控下，根本不受肢體自身的狀態(tài)限制。
云含巧則是大腿被割傷，但是頂級血族種的能力，恢復(fù)這樣的傷勢也不過眨眼之間。
戰(zhàn)斗之中，蘇牧也漸漸熟練血族的能力。
他的雙眸化為血色的瞬間，體力與敏捷大幅提升。
云含巧措手不及，被蘇牧從極為刁鉆的角度攻擊。
鏘——！
千鈞一發(fā)之際，云含巧格擋住蘇牧的匕首。
電磁小刀與黑曜石匕首一同彈向天空，兩人都失去了自己的武器。
但是云含巧為此付出了身體失去平衡的代價。
蘇牧沒有放過這次機(jī)會，他猛地抵近她的身前。
然后一把扼住云含巧的雙肩，用上格斗術(shù)中的鎖技，死死限制住她的動作。
云含巧微微愣神，眼眸退去血色，變?yōu)槿A麗的金色，慘然一笑：
“格斗技巧，說起來還是我教你的。”
“……是啊。”
蘇牧的血瞳與云含巧的金色眼眸對視。
“為了讓你失去抵抗能力，我要吸你的血了?！?p> 說罷，蘇牧湊近云含巧白皙的頸部，重重咬住。
血液、力量，還有希望，都從云含巧的體內(nèi)迅速流失。
她的淚水沾濕蘇牧的肩膀，無力的獨白輕輕吐露：
“如果可以的話，我好想恢復(fù)人類之身，談一場戀愛，結(jié)婚、生子，平穩(wěn)地度過一輩子。
“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治療圣遺物只有一個，我所能選擇的，只好是永恒的安眠。
“這對我來說，也是很好的歸宿。
“所以，蘇牧，殺死我吧。
“將我所有的血與力量，都奪走吧?！?p> 蘇牧抱著云含巧輕輕顫抖的身體，沒有抬頭看她的臉。
蘇牧能做的，只有再次輕聲呢喃：
“我會一直陪伴著你。
“永遠(yuǎn)、永遠(yuǎn)。
“以怪物的身份，直到死亡?！?p> 這正是兩人所定下的，新的“血之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