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叫什么名字
明亮的長廊,長椅上坐著的男人,頭發(fā)濕漉披著一件女士羽絨服,身子在不停的顫抖,眼睛一直紅紅的盯著急救室的燈。
池玥微微蹲下,摟緊他的脖子抱住他,輕聲安慰但自己也忍不住哽咽:“沒事的,她會(huì)沒事的?!彼谝淮我婈惣我绱死仟N無助的坐在這,讓她心疼不已。
她以為他會(huì)憤怒,可他在自責(zé)。
不遠(yuǎn)處走來的男人,還帶著剛剛的煙氣,他不知在風(fēng)口站了多久,煙味都黏在了身上,他在想什么,沒人知道,他的眼睛能看出酸澀。
燈滅的時(shí)候,三人涌過去,國外的醫(yī)生說話很直接,大概是兩次搶救后,人救回來了,也會(huì)慢慢有意識,但她會(huì)有后遺癥。
人被推出來時(shí),看著她就像死人一般躺在病床上,死神還是沒帶走她,可這個(gè)樣子的她,跟死人沒區(qū)別。
陳嘉耀被池玥勸回去換衣服,許晗守了她一夜,她躺在那什么表情都沒有,臉色蒼白得嚇人,她怎么這么安靜,安靜到聽不見她的呼吸聲。
他時(shí)而去看機(jī)器的波動(dòng),又盯著她看。
她和陳南依不同,她總是沉悶,她不會(huì)為了討一個(gè)人的開心去鬧,她看上去無欲無求,所以她就算笑,她看不出她是不是開心。
她肯定一直過得不開心,不然為什么總對人笑得那么燦爛。
許晗是因?yàn)殛惸弦赖氖虑橐恢睂λ⒐⒂趹眩q的小姑娘她都沒見過他,就被他從此記恨著。她的性子他總覺得她在裝,她總笑著說他們都說是她的問題,他還在心里笑話過她。
可她做錯(cuò)了什么。
是他沒有釋懷而已,還好她不知道。
不然他怎么去原諒自己,這輩子都解不開。
貓玩偶被母親扔掉,她找了很久都沒找到,還被母親罵長不大不懂事,可她才滿七歲。她哭了很久,都沒人去哄她,她不想哭,可是被人一一激她就開始抽泣,所以,他們討厭這樣的孩子,碰不得的樣子。
可是她控制不住…
眼睛里長有這怕驚著的感覺,心神總是不定,她好似總在思慮,在不該擔(dān)憂的年紀(jì),總是戒備著周圍的世界。
路上總是她一人在走,怎么走不到盡頭。
睜開眼,太突然,她瞳孔放大,白白的她沒覺得刺眼。
這是哪?
瞬間病房里涌進(jìn)來醫(yī)生,那美式英語讓她有些暈頭轉(zhuǎn)向,那些醫(yī)學(xué)術(shù)語她更是不懂。
這是第五日,她才醒來。
站著一屋子,她很多不認(rèn)識。她抬起有些麻木的手拉住哥哥的手:“哥哥!”她只認(rèn)識他。
陳嘉耀低身應(yīng)她:“嗯?”
她小聲問:“他們是誰?”有些不好意思。
病房里他們的父母親,還有許晗和池玥。陳嘉耀看了看病房里的人,有些愣了。
“你真的不認(rèn)識?”
她懷疑的搖頭:“不認(rèn)識,我應(yīng)該認(rèn)識嗎?”
“那你記得哥哥叫什么名字嗎?”
“嗯!哥哥叫陳…嘉耀…是嗎?”
“那你自己的名字呢?”
她不記得,她眉頭皺起難解。
“我叫…我叫…我叫什么名字?”
她怎么忘了自己的名字,她想不起來。
陳嘉耀溫柔的安慰她:“沒事,你叫陳嘉與!記住了嗎?”
“嗯!”可她想自己想起來,算了她放棄。
“那他們呢?”
陳嘉耀看著父母親,父親將母親扶過來,母親眼里含淚但在笑,摸著她有些干澀到手:“是媽媽,這是爸爸!”
她和哥哥長得真像,可能她也像,或許她像爸爸。
“那他們呢?”
池玥走過來,媽媽笑著說:“這是哥哥的女朋友。”
“那他呢?”
他自己走過來介紹自己:“你是你哥哥的朋友?!?p> “哦!”
陳嘉耀和許晗出了病房,醫(yī)生再次向他們說明:“她本身就是患有抑郁癥,加上她掉下去后磕到了頭,所以記憶受損,心理方面的原因多,可能性情會(huì)大變,但記憶力也可能越來越差,最好是保持現(xiàn)在的樣子,想要記起原來的事情很難。”
“打算怎么辦?”許晗站在風(fēng)口。
陳嘉耀手機(jī)響了,是姥爺打來的電話,他贏了幾聲掛了。
“誰給她取的名字?你隨便想的?”
他插著腰搖頭:“姥爺取得,她本身就叫陳嘉與,是后來改了名字。”
“辦妥了嗎?”
“已經(jīng)在辦了?!?p> 他們在說她戶口和名字的事情,他不會(huì)讓她再回到姑姑的身邊,她原本就應(yīng)該呆在他們的身邊。
“她怎么只記得你?”
“因?yàn)槲沂撬绺纾 ?p> “她怎么不記得我?”許晗有些難受,難壓抑心中的疼痛。
“因?yàn)槟憧傁肫圬?fù)她?!?p> “我怎么欺負(fù)她了?我發(fā)誓我沒有,我對她挺好的?!痹S晗不甘。
“你還想著陳南依的事嗎?如果還想著,那就里小與遠(yuǎn)一點(diǎn)?!?p> 陳嘉耀說完,走到了走廊的盡頭,一個(gè)人站在那抽煙。
站了很久,許晗也在風(fēng)口站了很久,鼻尖通紅。
兩人像是隨意聊,卻各有心事。
池玥從病房出來,走向陳嘉耀,他察覺到了她的到來,將新點(diǎn)的煙滅掉。池玥走近伸手摸了摸他下巴的青渣:“該刮胡子了?!?p> “嗯!”
“我?guī)慊丶???p> “再等會(huì)兒?!?p> 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望著斜進(jìn)來的夕陽,打在他身上,她仿佛回到了那年,她站在遠(yuǎn)處看著陽光下的少年,將他的心思看盡。
她明白他的擔(dān)憂,他在害怕會(huì)有下一次,可下一次就不會(huì)這么幸運(yùn)。
吹進(jìn)來一陣風(fēng),他回過神來,聲音嘶啞無力:“走吧,回家?!?p> 他總沖向前,誰知他也會(huì)害怕。
早晨病房中有些空,她一個(gè)人坐在病床上,左手有些無力的握著右手,再往上碰到了那丑陋的傷疤,它雖然粉紅但灼眼。
她輕輕握緊,想接受這不平整。
門被推開,她抬眼望過去,是哥哥的朋友,她收緊了衣袖,遮住手臂。
“你怎么來了?”
“來看看你啊…”
“我們很熟嗎?”
“嗯,一般…”
她低頭笑:“你跟我哥哥是從小到大的朋友,那你應(yīng)該也從小就見過我吧?”
“嗯,見過?!彼麤]撒謊。
他見過這個(gè),拿著貓玩偶站在陳嘉耀家大門口用力哭的女孩,哭得太用力只能嘴巴張開呼吸,手里的玩偶一直抓緊不放,奔潰又無助。
“哦!”
她低頭思考著什么,許晗看著她藏好的右手,柔聲的問:“在想什么?”
她就是不解,為什么她手上有疤。
伸出手臂,拉開衣袖,那些胡亂割出的疤痕出現(xiàn)在他眼前,她咬著唇試著問:“你知道我手臂上為什有這么多疤嗎?”
“…”他難言,有個(gè)地方一直在下沉。
她似乎看出了他的難處,收起手臂,笑著說:“不知道,沒關(guān)系。那你跟我說說你和哥哥的事,或者你知道我的事?”
她那些事,對她來說都是傷疤,不能揭開。
他笑,笑起來很溫柔,人真的好看。
還沒開口訴說,她撐著身子湊近他,嘴角微微揚(yáng)起:“哥哥,你有沒有女朋友?。俊?p> 說完,還臉紅了。
誰知許晗的耳朵都紅了,但自顧害羞的人根本沒發(fā)現(xiàn)。
許晗晃神回復(fù):“沒…”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他沒回答,門又被推開。
“哥哥!”
陳嘉耀到來打破了她的少女心思。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他來接她出院。
“你們在講什么悄悄話?”
她心虛的傻笑:“沒什么…”
“拿起來換衣服吧!回家!”
“好!”
出院后,她就沒見過許晗,父母整天陪著她,母親甚至都是哄她入睡,她覺得他們對她太好了,她總會(huì)不自覺的摸右手臂,可能它的故事與他們有關(guān),但他們在彌補(bǔ),她在開心就夠了。
以前的自己,也不希望自己再難過,所以,她不會(huì)試圖去想。
伴著落淚,她在沙灘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她叫‘陳嘉與’。
浪沖上來,她朝石岸上的人招手,父親摟著母親站在那等她,每次路過大海她都要下去看,即使天還很冷,海風(fēng)還很刺骨。
父親幫她套上羽絨服,母親挽著她笑著問:“冷不冷?”
“還好,回家!”
他們在彌補(bǔ),她也在吸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