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桿子見這賣身埋尸的丫頭再三確認,只要給她爹娘買了棺材埋了,便愿跟他這老漢回去服侍他和兄弟。
隨即大喜。
情緒激動之下。
一口黃牙露出,舔了舔舌頭。
好不樂乎。
說著便是要踏步去城里訂兩個棺材送來。
但。
偏偏的。
也不知哪里傳來一聲。
“慢著!”
便見著人群中鉆進來背著把鐵劍的短發(fā)丫頭,蹲下身子跟那跪著的賣身女道:
“我家公子說,這兩具棺材的錢他出了,你不用再多傻事,稍等些時間便會有人送來。”
“可我已經(jīng)應(yīng)允了這位老爺。”
狗妹聞言瞧了眼臉色難看的老桿子。
道:“你誤會了,我家公子不需要你成為他的奴婢,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莫要多想?!?p> 這么一說。
那女娃聞言頓時有些訝然。
她看著狗妹。
眼淚忍不住掉下。
哀傷道:“不知你口中的公子名諱,今日之恩,若我李瓶兒能活下來,定要報答恩公?!比绻梢?,她當(dāng)然不想做了老桿子的玩物。
狗妹搖搖頭。
她不敢直呼陳平的名字,只道是臨江邊上的閑居修士。
“你這丫頭,可有些不講規(guī)矩了。”
老桿子矗在那。
到嘴的鴨子都能飛掉,這是什么道理。
“你可有什么念頭?”狗妹冷冷掃了過去,這老漢想著把著這姑娘買回家和兄弟們一起使喚欺辱。
也是個下賤人物。
老桿子打量著掛在狗妹背后的鐵劍,敗下陣來,搖搖頭退了出去,重新物色起其它女人來。
這陽谷縣來的流民多了去。
枯木生芽,老漢逢春的故事任誰也難以阻止。
犯不著跟這看起來來頭不小的丫頭計較。
過了不久。
送棺材的人來了,狗妹這才離開。
至于為什么不直接給銀兩給這李瓶兒,自然是怕這么做會害了她。
這是狗妹從陳平身上聽到的道理。
“公子,事兒已經(jīng)成了?!?p> 狗妹在城門口見了陳平,貼在他身邊輕聲道。
“恩?!?p> 陳平點了點頭,看著門口來往運著尸體的馬車從身邊路過,似乎正在應(yīng)應(yīng)證小桃花孫二娘說的那些內(nèi)容。
流民身陷地獄。
朝廷無人賑災(zāi)。
士紳抬高米價,地主進一步的壟斷田地。
短短兩日。
這陽谷縣便涌入了不下萬人流民。
這城門駐扎的兵伢子已經(jīng)由老弱換成里了年輕力壯的士兵,木棍換成了砍刀,弓箭,縣尉帶著人親自守在門口。
沒有漁符或者牙牌的人。
統(tǒng)統(tǒng)不得入城。
“出示魚符?!笨v然是一眼也能瞧出陳平不凡,這守兵還是攔住了他。
“住口,放行!”
說話的是陽谷縣尉,別人認不得陳平,可他作為一方武官,親眼在那堂下見著面前的妖人一紙符隸燒了曹縣令。
此事轟動一時。
引來大和郡的高手,但據(jù)說已經(jīng)死了。
且剛不就上頭便讓他先暫時撤了這妖人的通緝,又怎么會認不出他。
若是惹惱了這妖人大開殺戒。
他這人頭可就不保。
且他在這的目的也不是攔住陳平。
而是攔住流民。
如此一來。
倒也少了陳平一番口舌。
城里景象要比城外好些,挑擔(dān)子的,行腳的商人還在活躍,茶樓里還有提著鳥籠聽書老爺和江湖俠客。
煙火濃郁。
跟城外的流民分成兩個世界。
但尋常百姓還是有很大的生活壓力。
米價上漲。
導(dǎo)致了其它物價全面上漲。
而今這一碗原先三個銅板云吞,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升到20枚。
普通人已經(jīng)吃不起。
不少城里人。
也已經(jīng)出現(xiàn)賣兒賣女求個生路的現(xiàn)象。
至于那些忍無可忍,劫掠士紳,冒頭便被衙門沖殺個干凈。
但陳平知道。
陽谷縣離大亂也不遠,除非朝廷出面壓制米價,賑災(zāi)流民,否則,終究是會亂子。
隨意逛了數(shù)圈。
陳平便來到這十里坡酒樓。
想了一夜。
他還是希望這小桃花孫二娘夫婦救濟百姓的心意是好的,想勸勸對方不要再用人肉。
當(dāng)然。
他既然要勸孫二娘。
便也愿意承擔(dān)了這份因果。
從早上遞給小娃娃一張燒餅開始。
那鼻涕蟲娃娃懂事的模樣便讓陳平感到一陣心疼。
這般大小的娃娃在故鄉(xiāng)怎會餓著肚子。
盡管他一直想著。
學(xué)那道門隱士,只顧著自己種田發(fā)育即可,這天下大事碰不得。
可當(dāng)這人世間的苦難真正擺在他面前后。
他偏偏的無法看著這些孩子遭難。
他若是無能為力,袖手旁觀便好。
可偏生的。
他有讓這天換了顏色的底氣,也確實有辦法讓這流民活命。
想著。
他便有了充足的理由教育孫二娘。
可奇怪的是。
十里坡酒樓關(guān)了門。
咚咚咚~
狗妹上前拍了數(shù)下。
過了好些伙。
一個生得白臉俊俏的年輕掌柜探出頭來。
看了眼狗妹。
道:“今天不住客,你明天來吧。
說完便要關(guān)門。
卻被陳平抵住。
“二娘不在么?”
“二娘?”年輕掌柜聞言瞇著眼睛看著陳平。
笑道:“二娘這店已經(jīng)被我白臉子陳俊義接了,你要住店吃飯,等明天來。”
“但我今天便要吃?!?p> 陳平同樣回以微笑,推著門進了里邊。
剛?cè)氪髲d。
便聽到廚房傳來剁肉和嬉笑的聲音。
“這肉可真新鮮!”
“不愧是二娘,這等肉源,可要比門里其它人要好的多?!?p> “那可不是?!?p> “再過些日子,有了這些肉,我們的尸鬼也能快些養(yǎng)好?!?p> “可惜?!?p> “二娘只讓我們再待兩天,不然我們可要轉(zhuǎn)化更多的?!?p> “這也沒辦法,聽二娘的吧?!?p> ~
“公子~”聽到這一切的狗妹瞪大了眼珠。
哪怕是蠢貨。
也已經(jīng)明白過來,那所謂救濟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小桃花孫二娘不僅是個騙子,還可能是十惡不赦的惡人。
吃肉。
養(yǎng)尸鬼。
一股涼嗖嗖的寒氣竄入狗妹脊椎。
昨天夜里。
她還將這孫二娘當(dāng)作英雄好漢來看。
陳平立在大廳。
看了眼已經(jīng)目露兇光的白臉子陳俊義,深深吸了口氣。
扶著樓梯上了樓。
至于身后。
狗妹的劍已經(jīng)出鞘,和對方戰(zhàn)成一團。
陳平也不去看過程。
于他來說現(xiàn)在只要結(jié)果。
三樓。
推開那貼著黃符的門。
看著四面墻壁上畫著的黑色符文地上殘留的血跡。
他忽的感到有些可笑。
“公子,已經(jīng)解決了。”不出一刻,狗妹提著廚房里那兩個屠夫的腦袋,和抓著被挑斷經(jīng)脈的白臉子陳俊義上了樓。
“呵呵呵,你等竟敢對我等出手,我尸鬼門一脈不會放過你!”誰知這被打了個半死的陳俊義到是硬氣。
臨死也敢說狠話。
背對著他的陳平?jīng)]有回頭,只是低頭看著腳下的血跡。
片刻。
平復(fù)好情緒的陳平轉(zhuǎn)身蹲下身子。
看著一臉視死如歸的陳俊義。
微笑道:
“你放心,我不殺你?!?p> “我留你一命,你去幫我?guī)Ь湓捊o你們尸鬼門的話事人,我給他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他把孫二娘和張青的人頭送到陽谷碼頭。”
“我會給尸鬼門上下一個體面的死法?!?p> “如果做不到?!?p> “我會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陳平說著。
笑得越來越夸張。
他笑自己太過善良。
明明本就無法原諒對方。
還愿意給個機會留這種惡人一個體面死法的機會。
笑自己心不夠狠。
早年裝滿了太多太多仁義禮智信。
笑自己見不得人間苦難。
做不了那置身事外,游玩人間,意在長生破碎虛空的路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