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暴雨那天,原與伊莎的聊天記錄。
……
那時的綿綿雨夜還未休止。
“到這邊來坐下吧,原先生……”
原跟著伊莎的指示,在教堂邊緣的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但為何原在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絲憂傷呢?
“……”
伊莎沒有說話,只是一直憂郁的望向教堂窗外的霏霏銀雨。
“……”
原也是沒有說話。
就這樣過了很久。
“伊莎……”
“……嗯?”
“你好像有點心事的樣子?!?p> “哦……”
還是原先開口說話了,只不過伊莎低下了頭,看上去還是有些精神消極。
原一直望向她。
“哦,原先生,不用擔心我的……我只是在擔心一個人,一個曾在遠方鎮(zhèn)的故人……”
“哦?請問我能……認識一下他(她)嗎?”
原先生明顯想到她所說的并不是尼克或是卡蘿,這很可能是個他并不知道的人。
此外,對伊莎來說一直沉迷于憂傷的情緒肯定還是不好的,原希望她能夠敞開心扉。
“他叫凜……”
伊莎平靜的說出了這句話,她還是沒有往原這邊看。
原一直在一旁安靜的聽著。
“說到他……”
伊莎的眼前愈發(fā)得朦朧了起來,與凜告別那天仿佛又重現(xiàn)在了眼前。
……
“你真的要離開這里嗎……凜?”
伊莎久久矗立在了凜的家門口,眼神空洞中帶有一絲失望的看著凜——他正在忙著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的樣子看上去跟原先生十分相像,只有一點點微妙的差異——這也就是伊莎此刻不愿看向原先生的原因。
此外,凜的平時著裝是更加“外向”的冒險家服,而原是更加“內(nèi)向”的偵探服。
現(xiàn)在的凜正把最后一件探險工具裝進自己的雙肩背包。
“沒錯,伊莎修女?!?p> “但你不要擔心,我會一直往北……一旦事情有進展,我會盡快回來聯(lián)系你們的?!?p> 凜篤定的說著,正準備離開房間。
“可……可是……”
“你還記得小凡畫家的正式名是什么嗎?”
“啊……是……嗯呃……”
“唉……”
凜搖了搖頭,他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伊莎只得側(cè)過身來給他讓路。
“是維克特·凡?!?p> “我會記住的?!?p> “不,你還會忘記的……”
凜一眼深沉的看著伊莎。
“這幾天來,你,還有大家的記憶都在衰退……這不是個好的征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趁我現(xiàn)在的失憶癥狀還算淺薄,我得去打破這個僵局。”
“那……好吧……”
伊莎無話可說了,不自主的低下了頭。
“……”
伊莎無言的跟隨凜到了他的屋外,同時也是鎮(zhèn)子的最北面。
來送別他的人們早已在這里等待著,只不過看上去他們都因為古堡紫光的產(chǎn)生的記憶反饋而顯得不在狀態(tài)——凡、無氏三兄弟、修、尼克。
至于唐娜和弗蘭克兩人,他們大概當時還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吧……
“再會了,大家。”
凜回首向他的朋友們告別。
“再會了……凜……”
只有伊莎開口說話了,一臉不舍的看著,伸手想要挽留下凜。
其他人大都睜大了眼睛,略顯憂傷卻又無可奈何的望著他——只有凡還在作畫,關于他要把這一幕記錄下來的執(zhí)念。
“……”
“……”
那時候時間正是凌晨,天上還有璀璨的夜光,地面上卻幽暗得很,冷風中的日出,正在遙遠的地平線那邊。
遠處荒地的塵沙泛起了波紋,伊莎的銀白色發(fā)絲也是,她的心大概也是……
遙遠的晨昏帶來的黑暗很快就讓凜遠去的背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伊莎還是直勾勾的望著那里,盡管他人大都已經(jīng)離去。
凡也如愿以償?shù)耐瓿闪怂漠嬜?,那幅畫一直就擺在鎮(zhèn)子的背面,只不過現(xiàn)在因久而損壞了。
畫的內(nèi)容凡還有點印象,大概就是凜矗立著莊重地拿著寶劍和天平吧,你要是問他為什么這么畫,他的回答往往都是“是一閃而過的靈感吧”。
那天回去后,伊莎以及眾人的生活就不約而同的陷入了幻滅般的記憶混亂……
……
“但愿他會平安……”
原想安慰一下伊莎,她的神情卻流露出了超乎平靜的惋惜。
“但愿如此……原先生,你還記得前些天,空洞的無邊夜色嗎……”
“哦,我記得……不過過了兩天就能看到星星了?!?p> “在遠方鎮(zhèn)的古籍上有記錄這樣的現(xiàn)象……叫做厄夜。每當厄夜出現(xiàn)時,象征著這里眾人中的一員已經(jīng)遇難……”
伊莎沒有哭泣,或是她已經(jīng)不再哭泣?
“我還依稀記得五年前的災難過后,是漫無邊際的黑暗長夜與驟雨……”
“現(xiàn)在昔日災難過后的遺民都在這里,大家都在,大家都很安全……安全……”
伊莎抽噎了起來,那半句話遲遲說不出口。
“聽我說……伊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好起來的……”
原幾乎是喊出了這句話來,他摟住了伊莎,強忍住了自己的眼淚,或許也只有他也能領會到這樣的別離苦楚……
……
原大概安慰好了伊莎后,就說起來了最近關于他通過照片記憶回憶起的“親人”有關的線索——那個名為“心”的女孩。
“哦,她的存在讓我感到迷?!?p> 原眼神凝重的盯著他手里的照片,伊莎則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原所說的是他不久前做的一個“夢”。
……
夢中,原睜開眼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面亮著昏白色燈光的天花板——他正倒在一個未知醫(yī)院的走廊地面上。
“哦……”
又是原熟悉的頭疼感,他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
原很冷靜,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很可能是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他的所見可能并不“真實”——以及他還能回憶起遠方鎮(zhèn)的人與事。
雖然說是爬起來了,但這個地方讓原感到莫名眩暈,平衡感變得非常差,晃晃悠悠的沒走幾步又要跌倒在地。
“哎呦!我得緩一緩……”
原覺得相當不適,但待著這里不是個辦法,只好暫且是先在地上“半匍匐前進”,到處查看查看。
原有仔細觀察他所在的走廊,有鐵制長椅、綠色盆栽、健康告示牌——都很普通,沒什么特別的地方。
不過,這里空蕩蕩的,原還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人。
“滴……滴……滴……”
“……”
空間中原能夠一直聽到一個遙遠詭秘的“滴滴”的聲音,原覺得那是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的,另外好像還有個輕一點的人聲歌唱,原好像聽過,但又拿不太準。
原一點一點的靠近那個聲音的源頭——不然他也沒有別的線索了。
是一間病房,原居然能推門進去——考慮到醫(yī)院的門大概也不太可能會上鎖。
屋里是幾張病床,有心電監(jiān)護儀的那張病床上并沒有病人,只有一張塔羅牌和一張老式唱片。
“這是……”
原萬萬沒有預料到,在他拿起紙牌和唱片的那一刻起,這里的引力突然就發(fā)生反轉(zhuǎn),原還來不及反應就筆直的沖向了天花板。
“撲通!夸!”
原這時已經(jīng)趴到了天花板上,還好摔得不算重,原抬起頭來剛好看到的就是剛剛的病房——很奇怪,好像只有他和他剛剛拿的東西失重到了天花板,其他比如病床的事物就沒受影響。
原的表現(xiàn)還算是冷靜,或者說是見怪不怪了?
那張舊唱片在沒有留聲機的時候還解鎖不出什么信息,但那張紙牌卻不一般——看大小樣子的話,應該就是之前布恩斯寄給他的卡牌收集冊中的一張。
紙牌名為“死神”,內(nèi)容是一位身穿鎧甲的骷髏舉著黑色旗子,正騎著馬,馬下是三個年齡各異的人正一臉期待的望著他。
“我怎么好像見過這張牌呢?在哪里呢……”
原確實是之前見過,不過在這昏亂的夢中,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嗒……嗒……”
不過現(xiàn)在他也沒那么多時間去想這個問題了,因為他頭頂?shù)牡匕迳蟼鱽砹诵脫舻匕宓穆曇簟腥嗽诳拷?p> 可是抬頭看去卻只能見到一頂五彩斑斕的墨西哥草帽,后面漂浮晃動著兩條麻花辮子。
那是大概一個女孩的頭頂,可惜見不到正臉,只見她行色匆匆地小跑穿過了病房,毫不猶豫。
這或許說明不了什么,但就原敏銳的觀察力而言,她頭頂帽沿上的五個字母就足以證明她的身份——“A,R,T,H,E”——跟原隨身攜帶的照片上的字母一模一樣!她大概率就是原苦苦要追尋的“心”!
“唉,等等!心!”
原焦急的要喊住她,她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消失在了病房的另一道門外。
“等一等!不要走……”
原連忙地爬了起來,想要去追上她,可是這個詭異空間的引力再次失控,這一次他還沒有站穩(wěn)就重重的摔在了病房的墻面上。
“咳……我沒事……”
原剛緩了口氣,就要繼續(xù)。
他從病房的門口跳了進去,眼光尚還能捕捉到那頂五彩的墨西哥帽,醫(yī)院里的引力卻還在改變著,可那個女孩似乎和他不在同一“引力頻道”,致使原的追趕目標變得更加困難。
“等等……”
原不斷地在適應這里的變化,一次次的從門檻、窗戶、走廊等等障礙物中跨越奔跑,周圍的東西,像是盆栽病床什么的,卻漸漸得在發(fā)光發(fā)亮,似乎在不斷地“裂解”,越來越夸張,直至這個空間已經(jīng)變得耀眼以及面目全非了。
那頂墨西哥帽,與她主人的那兩條跳躍著的小麻花辮,也一同消失在了遙遠的光芒中……
“……”
原的意識變得模糊,眼睛都要睜不開了,想要再用力喊她,卻再也沒有力氣了……
……
“?。⌒摹摹@是……這是我的暫居地?”
原驚醒了,他現(xiàn)在還在遠方鎮(zhèn)里自己的住所……可這真的是一場夢嗎?
因為夢境中他發(fā)現(xiàn)的紙牌和唱片居然還都在他的面前。
……
關于這場突如其來的夢,原大概向伊莎敘述得差不多了,還把他找到的重要物品展示給了伊莎看。
“老唱片……留聲機的話我記得鎮(zhèn)子上有過一些,只不過現(xiàn)在很可能早就損壞了?!?p> 伊莎一臉無奈的望著那張唱片。
“這倒沒什么關系,我以后會想想辦法的。”
原一邊說著,一邊又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紙牌收集冊上。
“只是這本收集冊,我實在是沒有頭緒?!?p> 原把這些天后來收集到的紙牌都擺在了長椅上,除去本來就在的“月亮”,還有后來得到的“情人”,“死神”。
“紙牌……嗯……哦!原先生,請收下這個……”
伊莎說著拿出一張卡牌遞給了原。
“嗯……祭司……”
牌名為“祭司”,畫面大概就是一位祭司莊重的坐在了祭祀用的平臺前。
原有點迷惑的看著這張牌,確實應該是收集冊里的一張,但為什么會在伊莎那里呢?
“我在昨天打掃房子時,在床底下掃出來的……覺得跟你那天在唐娜家說的紙牌很像,就一直留著了。”
“哦,這……”
原關于這樣紙牌的獲得規(guī)律,看樣子是沒想明白。
“這也許是命中注定吧……”
伊莎只是清淡的說了一句話,就回過頭去閉目養(yǎng)神了,現(xiàn)在確實是為時已晚了。
原沒有回答。
原再次仔細的觀察著“祭司”這張紙牌,忽然發(fā)覺到上面的畫中人雖然很模糊,甚至看不出五官,但是大致色調(diào)與形態(tài)都與伊莎一致!
“命中注定……”
原叨念著,觀察起了另外的三張紙牌。
“情人”,看上去是個白色連衣裙的帶花環(huán)女子,和另外一位神秘的黑衣兜帽男士——確實是像唐娜,也確實是從唐娜手中得到的,但那個男士會是誰呢?
“死神”,畫中的角色并非人類,而是骷髏,莫非這是指布恩斯先生?
“哦?這是……”
原忽然意識到他在哪里看到這個畫面了——凡先生之前為他作的畫!他現(xiàn)在在一旁睡得正酣……原決定還是先不打擾他了。
“月亮”,是草地上一個孩子、一只狼、一只龍蝦正背對畫面望著面前的巨大月亮。
這個孩子的身影像是……尼克?
還有太多的未知,原對于解除謎團的追求從未停止。

災厄平安夜
生活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