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燒酒
或許這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孩子吧!
明明年歲不大,卻成熟得很,短暫的哀嘆沮喪后,很快,永嘉又跟沒事人一樣,笑靨如花。
之后不多久,兩人便面朝灞水,在一處鮮花盛開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下酒菜,一碟黃豆,兩碟以野菜為主的涼菜。
此外,便是鹵制的鹿耳,鹿筋,鹿唇,等早些時候鹿身上剔除的邊角料,內(nèi)貨。
擺好,陳遠笑道:“吃吧,條件簡陋,只有這些,不要嫌棄才好!”
永嘉白了一眼:“我是那樣的人嗎?我要真在意那些,又何必來你這里?”
話語間,揭開酒封,往碗里倒酒。
這下真是綠蟻新醅酒了。
因為技術(shù)不過關,當下的酒,普遍呈綠色,又有竹葉美名。
但清酒,只是色綠,總得來說,還是清澈通透的。
而濁酒,因為沒有過濾,存在酒渣,酒沫,所以此時浮于碗面的,便是一層密密麻麻的,綠色的,看上去跟螞蟻差不多的東西。
綠蟻之名,實至名歸。
見他面色有異,永嘉不由嗤笑道:“怎么,我都不嫌你,你還嫌棄上我了?”
陳遠搖頭:“那倒沒有,只是好奇,你這種人,居然也會喝濁酒?!?p> “濁酒怎么了?清圣濁賢,那濁酒,也不是凡物,一般人想喝還喝不上呢!”
古人對酒,是極為推崇的,故有清圣濁賢之說。
意為,清酒是圣人,濁酒是賢人,雖然清酒要高于濁酒,但是,并不意味著濁酒不好。
相反,濁酒也是很好的,一般人,的確想喝都喝不上。
綠蟻也不是貶義詞,而是一種贊美。
當然,這不是永嘉帶來一壇濁酒的真實愿意。
堂堂長公主,自然是不會喝濁酒的,她平時飲用的,要么西域葡萄酒,要么波斯三勒漿,之后才是清酒。
這次,她之所以帶來一壇濁酒,主要是因為,過來是臨時起意。
原本她是沒想過來的,只是走在集市上,心里悶得慌,當時旁邊只有濁酒,她也沒心情去找別的酒,就隨便抱了一壇。
陳遠想了想,笑道:“那我給你變個戲法吧,我會把濁酒,變成清酒。”
“是嗎?”永嘉端碗抿了一口,又夾了一筷子涼拌野菜放進嘴里,笑道:“我也會啊,一塊布,過一過,濁酒就變清了?!?p> “那如果我能把酒的顏色變黃呢?”陳遠也嘗了一口,順手捻了顆黃豆丟進嘴里。
永嘉愣了一下,好奇看過來:“你確定,是酒變黃,而不是尿變黃?”
“滾,你尿才變黃!”
“不對,你的尿本來就是黃的!”
陳遠滿頭黑線,一方面覺得這姑娘有點欠,一方面又覺得頗有趣,打起交道很舒服。
永嘉呵呵笑,瞇著眼看過來:“你怎么知道我尿黃,你偷看?”
“……”
“我懶得跟你說!”
大唐的小姑娘,的確是惹不起。
陳遠索性也不理了,起身抱起酒壇,就往院子方向走。
永嘉微微笑著,放下筷子,背著小手,笑瞇瞇一蹦一跳跟了回來。
陽光下,青絲束就的馬尾在腦后蹦跶,搖擺,格外好看。
以為有什么事情,這個時候,鄭愔姜籬也起身迎了上來。
陳遠便吩咐去找一塊干凈的布,再找個酒壇,然后,自己生火,置鼎,加水。
等到布和酒壇過來,先過濾,接著,過濾后的酒,封口,然后連壇子一起,放入鼎中。
永嘉捻著下巴,歪著頭,看了一會,卻也沒看出什么名堂,遂看向陳遠:“這樣就能變黃?”
“應該沒問題。”
“酒呈綠色,是因為有殘渣二次發(fā)酵,這種發(fā)酵,不但會形成綠色,還會導致酒的品質(zhì)不穩(wěn)定,放久了變質(zhì)?!?p> 白酒沒聽說過變質(zhì),都是越陳越香。
可米酒,放久了,不喝,真會酸,餿,變質(zhì)。
而古代的酒,不論清酒還是米酒,本質(zhì)上,都是糧食釀造酒,是米酒。
這酒,哪怕過濾成清酒,也是有懸浮雜質(zhì)的,如此,時間一長,酒色發(fā)綠,乃至變質(zhì),便無可避免。
這個時候,就需要進行加熱處理。
加熱,可以有效的防止二次發(fā)酵,穩(wěn)定酒的品質(zhì),防止放久了變質(zhì),同時,色澤也會因此而產(chǎn)生變化。
這也是燒酒的由來。
燒酒燒酒,就是對酒進行加熱,方法兩種,一種高溫燒,一種低溫燒。
而出現(xiàn)于唐朝中后期的燒酒,都屬于低溫燒,類巴氏殺菌。
就是純甄安慕希都標注的那個。
因為高溫雖然殺菌滅活比較徹底,但是會對酒的風味造成破壞。
當然,他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畢竟時間隔了那么久,他從網(wǎng)上查到的資料,未必就是真的。
更何況,還不都是查到的資料,有些,是他自己做出的推斷。
但結(jié)果是好的。
他這是典型的低溫燒。
雖然沒法精確控制溫度,甚至于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溫度,但是,控制火候,不把鼎中水燒沸,又有一層“隔水燉”,酒壇中的酒,撐死就七八十度。
這溫度,跟巴氏殺菌是差不多的,既可以有效延長保質(zhì)期,又不至于對酒的風味造成太大的破壞。
時間也不長,半個小時左右便好,完事,滅火,酒壇抱出來,自然冷卻,待到酒封再度揭開,便有一股分明更加純正濃郁的酒香撲面而來。
永嘉鼻子動了動,眨眨眼:“好像真有效呢!”
“那是!”陳遠嘿嘿笑,當場用白瓷碗倒了一碗。
顏色一般般。
跟期待的琥珀色有點差距,但是不綠,黃了。
品一口,酸甜味淡去了一些,酒味非但沒有被破壞,反而濃郁醇正了不少。
而不出意外,這當是全球第一壇燒酒!
遂端到永嘉面前,笑道:“嘗嘗?!?p> 永嘉表情有些奇怪,卻也沒說什么,抿了一口。
陳遠便問:“感覺如何?”
永嘉想了想,又端詳了一會:“確實不一樣了,色更好,味更濃!”
說完扭頭問道:“這酒有名字嗎?”
“還沒,怎么,你有想法?”
“大唐春!”
“大唐春?”
“嗯,驪山春太小家子氣,長安春,好像也不夠大氣,只有大唐春,才配得上此佳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