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晚上沈莫跟著田婉孜坐了半個多小時的公交車才到達了留學(xué)生聚會的地點——幾位男學(xué)生租住的公寓。
來自中國某個東部發(fā)達城市的邱偉良憑借著他在留學(xué)生中的號召力和廣闊的交際網(wǎng),隱隱成為了這個同鄉(xiāng)會的“管理者”,這個公寓就是他和他的朋友合租的。
沈何夕跟在田婉孜后面打開門進入公寓的時候,一大群人正在開心地分享著椒鹽花生,有個男生奪過花生盤子手腳利索地站在沒有燃燒的壁爐上,搖頭晃腦地往自己嘴里塞花生米,下面的一群人扯他的褲腿、拉他的腰帶,一副勢必要把他拽下來的架勢。
“快看!新來的漂亮學(xué)妹!”興許是為了分散下面那群人的注意力,被人扒著褲子的年輕人指著沈何夕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田婉孜小心翼翼地端著手里的籃子,見狀搖了搖頭,回過身,她跟沈何夕咬耳朵:“看見了?如果你帶肉來,現(xiàn)在比那位還狼狽。今晚人太多了,少說話。”
沈何夕不動聲色地把目光從壁爐上那貨的腰帶處移開——灰色的內(nèi)褲都露出來了。
這時,她頓時深刻體會到了田婉孜的良苦用心,這哪里還是聚會,明明是胡吃海塞的狂歡。
小甜同學(xué)果然是好人??!
“田學(xué)姐來啦!田學(xué)姐今天還給我們帶了餅干么?”角落里有人在喊著田婉孜的名字。
更多人的人把視線投在了沈何夕的身上。
十七八歲的女孩兒,修長的體型,烏黑的頭發(fā),還有一張精致漂亮的臉龐。對于每天看著洋人同學(xué)的這些留學(xué)生們來說,這種帶有故鄉(xiāng)氣息的美色真的是暌違已久。
田婉孜站在沈何夕的前面,用自己結(jié)實的小身板把“小妹子”護得嚴嚴實的,圓圓的臉上表情相當(dāng)嚴肅:“小馮,老邱呢?”
“邱大哥和景琳在廚房呢。”站在壁爐上的“灰內(nèi)褲”回答道。
“丸子,你一來就找邱大哥,怎么不找我們?。窟@么漂亮的學(xué)妹你得介紹給我們認識啊!”人群里有人在起哄。
沈何夕上前一步,把籃子挎在自己臂彎,笑著跟屋子里的人們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沈何夕,是北方人,來腐國留學(xué),現(xiàn)在讀法律一年級?!?p> 有人在吹口哨。
“妹妹你讀什么大學(xué)?今年多大了?”
“妹妹你有沒有男朋友???”
田婉孜臉色很難看,早知道這次來的人里面有這么多來花錢鍍金的,她就不應(yīng)該帶沈何夕來。
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羊毛衫的年輕男子快步從廚房里走了出來:“丸子,你把沈?qū)W妹帶來了?!?p> 這個人,就是這次活動的發(fā)起人,邱偉良。
田婉孜站在門口對著門里喊他:“學(xué)長,我們說好了用你的烤爐的,你快帶我們?nèi)N房吧。”別讓小姑娘在這里當(dāng)熊貓啦!
邱偉良的目光不自覺地看向站在那里穿著淡米色風(fēng)衣系著格子圍巾的高挑女孩兒
有人歡呼,有人吹口哨,男孩兒們的掌聲格外熱烈,在這樣歡快嘈雜的氣氛里,這個女孩兒就在門邊一站,就顯出了與眾不同的氣質(zhì)。
邱偉良走到沈何夕面前,極其紳士地要接過她手里的提籃,沈何夕笑了笑:“還是生的,要麻煩邱學(xué)長借用一下烤箱了?!?p> “喲,新來的漂亮學(xué)妹,長得真好,不知道帶了什么好吃的?”
一個聲線略高的女聲從廚房的方向傳來。
憑借七公分的鞋跟,沈何夕的目光越過邱偉良和田婉孜的頭頂望過去,看見一位穿著皮裙燙了大波浪的“時尚女性”面色不善地看著她。
“景琳,烤豬排好了么?我們等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看見她從廚房里出來,有人大笑著問到。
“等著吧,那可是上好的berkshire豬排,我跟這兒的大廚學(xué)了好久呢?!本傲盏恼Z氣透著滿滿的得意勁兒。
幾個活潑的留學(xué)生非常捧場地發(fā)出了歡呼聲。
“學(xué)妹帶了什么好東西?讓我們也見識見識?”景琳扭著腰踩著直線步踱到了沈何夕的跟前,儼然一副要(wo)大(yao)開(lai)眼(zhao)界(cha)的架勢。
田婉孜站在了沈何夕的前面,氣場十足地瞪著景琳:“小夕剛來腐國幾個月,在家也是嬌生慣養(yǎng)的,景琳你這是要跟十幾歲的小姑娘來漲見識么?”
“喲,這連丸子都會挺胸了?你胸都掉肚子上了,挺不挺地我也看不出來啊?!本傲招χf話,好像在開玩笑,其實里面蘊藏了滿滿的惡意。
高調(diào)又囂張的小姑娘啊,只是看起來智商不是很高。沈何夕抬起眼,看見了景琳挑釁的目光,再看到景琳身后邱偉良在一邊沉默的態(tài)度,心里明白了一點。
哦……對景琳的這些無腦基本持放任態(tài)度呢,不是有女干情就是有別的。
沈何夕輕輕撇了一下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看來這個留學(xué)生的圈子里的紛爭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多。
田婉孜顯然不是第一次被人當(dāng)眾嘲笑身材了,她一臉淡定地上下打量著景琳的胸部:“我記得兩年前還是旺仔小饅頭,現(xiàn)在變成俄羅斯大面包了。”
“你……”
田婉孜同樣是微笑著,只是話語中中似乎暗含他意,原本鬧哄哄的大廳安靜了下來,被她嘲諷的景琳惱羞成怒,抬起手就要推搡田婉孜。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抓住了她抬起的手臂。
一直在這場爭執(zhí)中沉默的女孩兒抬起頭直視著景琳的眼睛。
景琳在一瞬間覺得這個女孩兒的氣勢讓她有點心驚。
出乎她意料的是,女孩兒的眉目漸漸暈染了幾分笑意:“我們兩個的籃子上有油,小心別弄壞了你最新的香奈兒。”
一旁想要息事寧人的年輕男女們立刻過來架梯子:“景琳,新款的香奈兒,難怪我覺得今天你更漂亮了。”
景琳看著田婉孜嗤笑了一聲,像個女王一樣高傲地走進人群里。
邱偉良這時才走到她們跟前,想要跟田婉孜說些什么。
田婉孜權(quán)當(dāng)自己看不見,拉著沈何夕就進了門,幾個看起來文氣十足的男女招呼著兩個女孩兒往他們的方向去了。
幾個人聊了一會兒,沈何夕輕皺了一下眉頭,拍了拍田婉孜的肩膀:“丸子,你喜歡吃豬排么?”
田婉孜搖了搖頭,情緒還是有點低落。
“哦……”沈何夕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就放心了。”
酒柜旁,景琳還在享受著被人恭維追捧的感覺,很好……
現(xiàn)世報,果然來得快,豬扒,一路走好~
十幾分鐘后,整個大廳里開始出現(xiàn)了難聞的氣味。
景琳捂著鼻子皺著眉,過了半天被人提醒才想起來,自己還烤了肉。
上好的berkshire豬扒,放了迷迭香羅勒還有檸檬汁,現(xiàn)在散發(fā)出的,是焦糊的氣味。
一群人惋惜地看著烤盤里的肉,即使景琳是個漂亮的姑娘,也不能阻止大家用埋怨的眼光注視著她。
這些總共兩磅重的豬扒可不是哪個人單獨帶來的,而是大家湊錢買到的肉。
沈何夕本來也該出一份分子,為了感謝她的美食,田婉孜不聲不響地替她交了那份錢。
本來該大快朵頤的人們,現(xiàn)在只能看著肉變成了黑乎乎的好幾坨。
自告奮勇看著烤爐的景琳自然成了人們不滿的對象。
“我又不是故意的,邱良偉,你家的烤爐也太落伍了……”景琳不滿地推卸責(zé)任。
“烤箱定時90分鐘,溫度三百度,這不是在烤肉,這是在燒炭?!泵髅麟x廚房最遠,其實是第一個聞到糊味的沈何夕開口說道。
“閉嘴!”景琳沖吼她了一聲。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不滿景琳的表現(xiàn),犯錯的人是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做給誰看啊?
“烤箱沒有預(yù)熱好,烤盤刷油不均勻,也沒有墊著東西,油分全部都在肉里,就算沒烤糊也不會好吃?!鄙蚝蜗Σ挪焕頃Ψ降膽B(tài)度呢,你說閉嘴就閉嘴?呵呵……看了景琳一眼,沈何夕用語言把這份烤肉碾壓成了黑暗料理的又一神作。
景大小姐真的怒了,難道責(zé)任都是她的?這么能說你倒是自己來???
??!
噢?好久沒有遇到這種挑釁了呢。
聽見那句“你行你上啊”,沈何夕覺得有點手癢。
太久沒見到這么自求打臉的人了呢~想想真有點小激動呀。
提籃里的茄子被一個一個地碼在洗凈擦干的烤盤上,茄子事先被剖成開而未斷的兩半,用蒜蓉,鹽,油抹上一層,腌漬一下,放在烤盤上,再抹上用醬油料酒蛋清調(diào)勻的肉末。
在沈何夕的身后,田婉孜一直不停地在她耳邊小聲念叨:“藏拙!藏拙!”
藏拙?呵呵,等到丸子去了首都自己也不打算和這個邱偉良和景琳打交道了,既然能高調(diào),我干嘛裝孫子。
漂亮的手拿著刷子在油里一蘸,又輕又快地刷在茄子上,沒有一滴滴在外面。
堆擠在廚房門口的留學(xué)生們看見茄子上的那層肉末已經(jīng)開始隱隱地吞咽口水了。
本來以為有豬排可以吃,現(xiàn)在烤成了那樣,人們又餓又失望?,F(xiàn)在都情不自禁地看著這個小姑娘做東西,最慘的是,這個小姑娘做東西的樣子就讓人相信這東西必須十二萬分的好吃,真是煎熬啊煎熬。
烤箱預(yù)熱到190度,把茄子放進去,上下同時加熱,250度十五分鐘,把烤盤端出來拿出來,在肉末上撒上青紅椒粒兒,再上層加熱250度五分鐘。
在打開烤箱的那一刻,一群人早就是敲碗等飯的猴急模樣,肉末蒜香茄子的濃郁香味襲來的瞬間,他們?nèi)蓟沓闪丝梢蕴魬?zhàn)全球的哥斯拉,帶著一往無前的魄力沖來搶掠茄子。
蒜香通過腌漬和火烤完全滲入了茄子的內(nèi)部,肉末表層微焦內(nèi)里油香四溢,再搭配茄子被油鎖住水分之后滑軟的口感搭配著腌漬到位的咸香,簡直讓人欲罷不能,更令人稱絕的是那一層青紅椒,清爽微辣的味道絕對是神來之筆,讓整道菜味道層次感絕佳,口感豐滿,百吃不厭。
旁邊還有田婉孜籃子里淡鹽味的軟面烙餅,搭配在一起口感豐滿又開胃,充斥著濃濃的東方味道。
有一個年輕人還比較紳士,在失去理智的前一刻,他對著外面喊了一聲:“景琳,來吃飯呀。”
景琳聞見那陣香味,早就餓了,可是她是驕傲的,她是不屑的,她看著和她一樣站在酒吧柜旁邊的邱偉良,冷笑著說:“我不喜歡吃油膩的?!?p> 等了兩分鐘也沒有人回答她。
回過頭,景琳臉色鐵青。
廚房里只剩下一群人在用面餅擦著烤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