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城太守府大堂之內(nèi)。
白禹開坐在最上首,平靜地品著茶。其下,賓客位從前到后分別坐著泰司王、易行云、齊勛,他們的對面坐著段霧靈、葛砷、溫元乾三人。
泰司王此刻正提筆寫著字,易行云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齊勛心事重重地低頭看著地面。
沒多久,泰司王停下了手中的筆,將紙遞向白禹開,道:“寫好了?!?p> 溫元乾走過去接過紙張,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后遞給了白禹開,點頭示意正常。白禹開接過紙也看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后,對溫元乾道:“有勞溫先生再跑一趟,將信送達外圍大軍的將領,希望他們看了泰司王的親筆信,能夠撤軍返回?!?p> “這個你無需多慮,我的命令他們必定遵從?!碧┧就醯馈?p> 溫元乾接過紙,正準備轉身離開,又聽白禹開道:“外圍大軍撤走之后,請溫先生替我去尋找神定莊的人,傳我命令召他們來逍遙城。如果他們不來,我也不勉強,但務必請冷無風前來?!?p> “遵命?!睖卦I命離開。
泰司王看著溫元乾的背影,贊嘆道:“城中的難民就是此人發(fā)動統(tǒng)領的吧?此人能文能武,頗有韜略,對你是忠心不二,也不知你是如何招攬得這等人才?!?p> 白禹開道:“我在城外指揮戍衛(wèi)團圍攻你,再讓城外難民趁機作亂,目的就是要讓城內(nèi)的鐵甲軍盡數(shù)出城。而在城內(nèi),葛校尉帶領千人戍衛(wèi)團攻擊太守府,溫先生則解救出天牢的囚犯和難民營的難民,再帶動城中受你們迫害的富人,聯(lián)合統(tǒng)籌城內(nèi)守軍,調(diào)度所有人一起起事?!?p> “太守府中護城陣法就是他破壞的?此人居然也懂陣法?!币仔性茋@道。
泰司王卻將目光看向葛砷,這個滿臉胡須、渾身污泥的人令他覺得似曾相識,冷冷道:“閣下以千人戍衛(wèi)團就能攻擊城內(nèi)上萬守軍,迫使他們臨陣倒戈,是怎么做到的?”
葛砷道:“我原來以為三萬守軍即便不會死命效忠,也至少會盡職出戰(zhàn),我率一千戍衛(wèi)團,再聯(lián)合城內(nèi)十多萬的難民勉強可以與之一戰(zhàn)。但沒想到他們一見到城外的鐵甲軍被圍攻,盡然有半數(shù)人揭竿而起,加入到了我們的陣營。若不是親眼見到他們對你和易行云咬牙切齒地恨,只怕我都不敢輕易相信他們。”他并不知道城中守軍早就和白禹開達成了協(xié)議。
泰司王長嘆一聲,不明白白禹開手底下為何會有溫元乾和葛砷這么了得的人。隨后他仔細看著葛砷,又問道:“閣下如此喬裝掩飾,莫非是怕我認出來?”
見泰司王看出了端倪,葛砷也不覺得吃驚,十分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而后對白禹開道:“白公子,你當真要放了泰司王?”
“當然。只要泰司王踐約,我也絕不食言?!卑子黹_道。
“哼?!备鹕橐宦暲浜?,起身就走了出去。白禹開含笑看著葛砷,目送他離去。
泰司王道:“這位葛校尉能力非凡,但太過倨傲,將你完全不放在眼里,你居然能夠容忍?!?p> 白禹開道:“他當然是非常了不得。沒有他在城中主事,我可沒膽量在城外圍攻你。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他并非是倨傲不將我放在眼里,而是和我立場不同,整個大戰(zhàn)他都在聽我的號令行事,以他的身份地位已經(jīng)給足了我面子?!?p>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齊勛開口了:“你將神定莊召來逍遙城,那可是以整個神定莊的名義反叛黑帝,你想好這么做的后果了嗎?”
“我當然知道。任何事都有后果,就看值不值得了。我有自己的理想,我不允許任何人為非作歹,包括黑帝的兒子?!卑子黹_道。
“那包不包括黑帝?”泰司王厲聲問道。
“黑帝會為非作歹嗎?”白禹開反問道。
泰司王怒而不言。卻是易行云道:“你這個人真是瘋狂,就和先前的三王一樣狼子野心,我真不明白你這樣的奸逆之徒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全力輔佐?”
齊勛也道:“神定莊是黑帝任命負責看守魔族封印的機構,他們會來助你嗎?”
白禹開道:“他們來與不來,憑自己決定,我只希望冷無風來助我就可以了。”
“冷無風?又是何人?他有這么大能耐讓你如此看重?”泰司王問。
泰司王轉頭看向齊勛。齊勛道:“我當時在青石鎮(zhèn)親歷這位白公子大敗逆天子,其中神定莊的冷無風表現(xiàn)最為亮眼,僅次于白公子,他二人堪稱神定莊最閃耀的將星?!?p> 泰司王冷冷道:“我當初派你去青石鎮(zhèn),就是希望你成為神定莊莊主,而你卻狼狽歸來,將神定莊莊主之位讓給了別人。”
齊勛道:“屬下慚愧。當時參加選拔的都是人中龍鳳,非但有三位叛王的公子,而且還有白公子、冷無風、逆天子這樣的不世之才,我自愧不如他們?!?p> 泰司王不再責備,再看易行云萎靡不振地坐著,他沒有說話,低頭沉思起來,對自己的自大和對白禹開的輕視懊悔不已。
“你們就在太守府內(nèi)休息吧?!卑子黹_起身走了出去。他一出去就命令一隊戍衛(wèi)團嚴密看守泰司王三人,不得走出房間一步。
白禹開走出了太守府,在城中巡視,要安撫曾經(jīng)效忠易行云的商戶們,要給城中富人和難民安排食宿,要看望慰問戍衛(wèi)團將士,要重新整編城中守軍。
大約一個時辰之后,整個逍遙城恢復了平靜,城外包圍的大軍也紛紛撤走了。
白禹開同葛砷在城中巡視,葛砷道:“我全力助你拿下逍遙城,也算是立下了大功,你可有賞賜?”
白禹開搖頭:“我知道你想要泰司王,可我不能將他給你?!?p> 便在此時,遠處疤臉張急匆匆飛奔而來,一靠近便道:“不好了,南方出現(xiàn)了光明神教的大軍。”
“別慌。我們?nèi)タ纯?。”白禹開毫無波瀾,似是早就預料到了。
三人來到南門的時候,段霧靈、不器子、尹晉中都在那里等著。只見遠處的天際,光明神教的大軍快速開拔而來,旗幟獵,戰(zhàn)鼓擂,兵刃寒。
“完了,這等規(guī)模的大軍強攻,我們不可能守得住逍遙城?!辈黄髯訃@道。
白禹開反問:“你們可知為什么易行云只有兩千鐵甲軍和三萬普通守軍?”
眾人搖頭,十分不解。只有葛砷道:“逍遙城本身就是一個誘餌,一旦敵軍強力攻城,東面的洙陽城,南面的金湯山,西面的赤方城,北面的泰奇城都能快速馳援,不出半個時辰就能合圍來敵?!?p> 眾人點點頭,恍然大悟。尹晉中道:“虧得我們盡快結束了戰(zhàn)事,否則我們只怕死無葬身之地了。”
白禹開道:“所以,我敢說光明神教不敢攻城。泰司王現(xiàn)在就在城中,他的將領們一定會想盡辦法馳援我們。光明神教的人不傻,不會愿意腹背受敵。再者,我們還有重要籌碼?!彼f著將目光看向了葛砷,他知道光明大軍的將領能夠認出葛砷來。
葛砷頓時大怒道:“你還要利用我做人質?”
白禹開不再看他,轉身對不器子道:“麻煩前輩走一趟,去告訴光明神大軍的將領,就說葛天君在我這里喝茶,我希望他們不要前來打擾?!?p> “是。”不器子走出城門,向南飛去傳信。
葛砷冷冷道:“你在城外圍攻泰司王的時候,我在城中拼死為你而戰(zhàn),沒想到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p> 白禹開嘆道:“我也沒辦法,夾在你們和泰司王兩大強敵之間,我必須為生存用盡手段?!?p> 葛砷氣惱不已,但卻不再發(fā)作。白禹開挽起他的胳膊,道:“我們回太守府喝茶,我向你賠罪。”段霧靈跟在一旁,葛砷再也沒有逃走的可能。
回去的路上,葛砷問道:“你是昨天晚上才知道你要隨同泰司王一起離開,可你很早之前就打定了叛反的主意。我想知道,如果泰司王不帶你離開,你又如何行動?”
白禹開道:“我會率戍衛(wèi)團在城中反叛,迫使易行云答應放我們出城。一旦我們出了城,他們一定會出兵追殺,而我留溫元乾在城中起事,發(fā)動全城人一起鬧事,趁機占領太守府,毀掉護城陣法。而后我再讓戍衛(wèi)團化整為零,重新回到城內(nèi),之后的做法與本次行動如出一轍。”
“很厲害。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你在城中起兵,如何能是鐵甲軍的對手,又如何逼迫易行云放你們出城?”葛砷問。
白禹開道:“我會告訴易行云,如果他不放我們離去,我就會親自率領讓兩千人拼死抵御他的鐵甲軍和城中守軍,足以防住他一炷香的時間,而在這段時間其余三千人在城中燒殺擄掠,鼓動全城難民一同起事,完完全全摧毀掉他的根基逍遙城?!?p> 葛砷點頭,贊道:“如此對易行云而言得不償失,相反讓你們出城,讓你們立于曠野之中,他便可以毫無顧忌地追殺。他想的很好,只可惜太低估了你?!?p> 白禹開苦笑,這樣的稱贊對他而言太過苦澀。片刻后,葛砷又問:“若是易行云根本不放你們出城,你真的會下令燒殺擄掠?”
白禹開并不回答,低著頭向前走著,伸出左手握住了段霧靈的手,緊緊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