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楊客煙言畢,齊二便盯著陸羽,那眼神就差沒把“我們是一伙的”寫在臉上。
楊客煙心里想著:“今天就是要你斯文掃地?!?p> 面上卻露著淡淡地笑意,似乎在說:“既然你非要袒護這苗民,那搜個身,那搜個身也是可以的?!?p> 齊二雖不知道陸羽如何招惹了楊煙客,但面前的局勢是理的清清楚楚的,楊家和柳知縣關(guān)系匪淺。
而且自己區(qū)區(qū)一個小差,沒必要為了秉公執(zhí)法而丟了碗飯,于是齊二又嚴詞厲色道:“這位公子可愿否?”
雖然陸羽已經(jīng)連過縣,府二試,可也連秀才都稱不上,再加上有楊煙客作勢,因此齊二方才有了膽氣。
趙武為人木訥寡言,眼瞧著齊二破了差役的規(guī)矩,卻無奈何,心里想著自己踏踏實實過當好每一天差,節(jié)外生枝的禍事就不招了。
圍觀有人私語道:“這陸小子惹了禍事,楊家在知縣里頭都是有份量的,這下子可慘了。”
“是啊,聽說楊家與柳知縣關(guān)系不淺,這小子得罪楊家,就是得罪柳百里啊。”
明朝因知縣掌管一縣政治、經(jīng)濟、軍事、訴訟等權(quán)力,被人私下竊稱為“百里侯”,柳知縣自然就得了新的外名“柳百里?!?p> 雖是詢問,卻又靠近了陸羽半步,正欲上手,齊二忽然聽到陸羽道:“且慢?!?p> 陸羽冷冷道:“既然楊煙客說要搜我的身,既然如此,那就到大堂門分辨一二?!?p> 此時的局面對于陸羽是極其不利的,倘若任由擺布,對于陸羽的名聲上打擊是難以想象的,諸位看官可覺得小陸羽反應(yīng)過了激,實則不然。
倘若陸羽今日任由齊二搜身一番,名聲勢必一落千丈,更別提如何提保了。
古人對于名聲的看重甚至比生命還較而重要,此非危言聳聽,歷史上此種種的例子數(shù)不勝數(shù)。
正鬧著,人群中忽然踱步進來位中年垂須男子,國方正臉,戲子里頭便是正角。
“齊二,發(fā)生何事?”
“柳縣…爺,方才小差聽聞這兒鬧了賊,過來查看一番的。”
齊二立馬把責任推開的一干二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連忙過了身子,站于一旁,留著趙武愣愣的不動。
柳知縣原意讓趙武回話,想了想?yún)s未動口,趙武不善言語,支支吾吾的模樣猶在心頭,隨即眼神轉(zhuǎn)過一圈。
此時陸羽面露著憤慨,桑久怯生生地站在陸羽身后,對面隔著鋪堆便是柳煙客和兩名童仆。
想了一剎那,畢竟為官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正欲開口,沒想到讓柳知縣最不想開言的卻出了聲。
“柳父執(zhí),是這…”
“咳?!?p> 私下里如此稱呼便是沒有問題的,楊客煙的父親于柳知縣相交一攤,但今日的場合卻是不該的。
柳知縣有些許后悔今日過路果脯坊,原和舊友約上一番,方才話畢了主簿,解了一攤子的爛賬,沒想到又遇到柳客煙這混小子。
“柳縣爺,是這樣的,方才學(xué)生欲購些果脯,家中母親口舌不淡,于是…沒想到竟然…”
聽完柳煙客的一面之詞,柳知縣點了點頭,并未言辭,瞥過柳煙客一眼,瞧著自打自己進來,便是一副淡定模樣的陸羽。
起初以這小儒生故作姿態(tài),欲引人注目,便輕了意思,想著趕忙解了事,錯過酒席可是要無了命。
“小童生,你有何話可說?”
柳知縣面露和藹的微笑,任誰見了都會夸贊這是位好縣爺。
陸羽本著誠然,卻也不是天真的少年,自然是反擊而言:“柳縣爺,方才這位差哥欲搜小子身一番,既然有縣爺作主,那么既何妨?!?p> 柳知縣自然不會讓齊二如此場地搜身之事,至少言下是不能的,觀忙著如此多的百姓,而且毀了陸羽的名聲也對自己沒多大好事。
明朝知縣的權(quán)力說大不大,但也不容小覷,至少“百里侯”的稱呼也是有意思的。
知縣可謂是親民之官,吏治之始基,這話也本無胡謅的,乃是一百年后的雍正所言,可見一縣之官,夸張點來說,可謂是一縣的土皇帝一般。
“哼,到底是怎么回事,齊二,是你要搜身的嗎?誰給你這么大的權(quán)力?”
柳知縣自然不愿百姓眼里起了意見,棄車保帥之道,乃是為官小計,于是假怒而言,轉(zhuǎn)身對眼著齊二。
“柳縣…我…”
齊二慌了身,總不能說是柳煙客給自己過了眼神,想整治一番陸羽,于是自己便私自做主如此一來。
此時只得欲言又止,磕磕絆絆地不知所言。
“哼,你好大的膽子,且去戶名主簿那兒,自領(lǐng)罰據(jù)?!?p> 柳知縣如此一來,其一是收了人心,百姓都知我與柳天成本家,但現(xiàn)在如此一來,截了閑語;其二,貴州府復(fù)位學(xué)政沈庠過修文巡檢,面上可不能出了麻煩事。
沈庠訪視,其實是以示朝廷對待外族也是恩特符同的,貴州地理偏遠,異苗雜居,少歸朝廷正管,自然需要重視一番。
“多謝柳縣爺持公。”
陸羽笑道,心里卻是想著:“這柳知縣和柳煙客可是同伙的,日后可是麻煩了?!?p> 此時的柳煙客心里憤憤不平,本就是想出口惡氣,沒想到被柳執(zhí)父解了道,難不成這陸羽小子還認識柳知縣不成?
外頭齊聚的人群此時也慢慢溢了出來,一圈又一圈,湊熱鬧可是祖?zhèn)鞯牧曀住?p> 言畢,柳知縣心里想著:“這楊天成的長孫怎么如此之蠢,難不怪沈丘之女看不上這小子?!?p> 于是又道:“諸位鄉(xiāng)親,此事已了,本官手里頭出了散,自有李主簿處理,各位都出了趟吧?!?p> 話說著,就招了招手,趙武和齊二分而行來,柳知縣低語一二,便沒了話頭,只見齊二臉色蒼白不少,趙武默默無色。
此事卻是未了的,陸羽對著一旁的桑久低聲道:“桑久,你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拿?”
一直臉色掛著的桑久氣紅著臉,桑久雖然不敢與柳煙客擺臉色,卻是敢于直面陸羽的,可悲的事實。
“沒有,陸羽哥,你怎么都不信我?”
桑久低聲道,面上卻是愁怒,心里想著:“沒想到陸羽哥都不相信我?!?p> 一旁的柳客煙不顧柳知縣在場,摔了臉色,一揖而過,過了此刻不多的人群。
身后的柳知縣心里有事,不過也沒有多言,微微嘆了口氣,眼瞧著遠去的柳客煙,心里瞧不起此“秀才”,卻無奈何。
大抵到了這兒,陸羽也猜到楊客煙的“秀才”之并非正兒八經(jīng)考取的,如此紈绔的秀才倒是好玩,少見的。
周遭的人群眼瞧著主戲都散了,自覺沒有其的余戲可看,紛而散了群,竟然還有圍觀嘆氣,不知何解。
貴州舊話里有三不惹:秀才惹不得,寡婦不得,苗獸惹不得。
秀才本就無論何時對上普通百姓都是有理有勢的,秀才雖然是是進入士大夫階層的最低門檻,但也是普通人比不得的。
秀才可以免除差徭,官府征發(fā)壯丁的時候,可以安然自得的在家喝著淡茶,看著官本書。
至于寡婦為何惹不得,此處不便多語,自是明白的。
而苗獸,便是貴州地梁的緣故,野獸出門,蛇魅魍魎,危害頗多,乃是難以避免的。
…
卻道陸羽和桑久出了果脯坊,桑久忽然道:“多謝陸羽哥今日幫忙,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說不定要被押到衙牢里頭。”
陸羽笑道:“無事,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更何況柳煙客連鬼都不是,沒關(guān)系的?!?p> 桑久淡遲地回道:“是的,陸羽哥說得…有道理,那陸羽哥現(xiàn)在是一道回村子里面嗎?”
方才桑久回答雖帶刻意的,但有著遲疑,陸羽一時間起了疑心,不過卻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提醒桑久回路小心,莫要再出事情。
陸羽心里還有事頭,便謝言道:“我還需要到過馬橋一趟,你先回?!?p> “哦,那好的,陸羽哥,我先回了?!?p> 說著便轉(zhuǎn)身道了別,沒有再回頭,陸羽望著遠去的背影,漸漸收了笑容,擰著眉頭不知為何的。
“希望是我多想了,唉,這桑久讓人真不省心。”
怕是旁人聽了不禁發(fā)笑,一個束發(fā)少年說出如此老氣橫秋的話來,如是好笑的。
陸羽卻不好笑,方才桑久的遲疑不決倒是讓陸羽擔憂,難道桑久真的沒有拿嗎?柳客煙真的是無事尋事嗎?
此倆處的疑問,一時半刻是解不開的,陸羽沒有多做考慮,即是有了大致分為,也無行動的機會。
如此一鬧,陸羽也沒了心思,獨自一人走過匣道,人也不多,本是回村的野間,如今卻了日頭,反倒少了眾群。
陸羽忽然輕輕地唱道:“我寧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不知道為何,無人的時候,陸羽總會想起前世的故事,哼歌唱曲便是從前養(yǎng)成的毛病,如今卻成了記號,仿佛在提醒著陸羽,自己并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話說楊煙客回了柳府,怒火中燒,直氣氣地過了二坊門,柳父今日并無在府。
“這么燙,沒長眼嗎?
“啊…”
嘩啦,噼啪的幾聲,茶水灑地的聲響,茶杯破碎的刺耳一時間充滿了柳府。
…
另一邊,陸羽近了過馬橋,望著熟悉的一切,蘇大娘果真接下來陸羽的“三不沾”,生意倒是紅火的;玩鬧的稚子少了,許是時候未到;售果子的卯足大叔還沒有來,難道又偷懶了?
陸羽整調(diào)了情緒,緩了緩笑顏,步履卻停住不行。
方才一路而來,陸羽想著方才發(fā)生的糟心事,隱隱自擾,方才心急了,其實能夠有更合適的方法解決的。
但現(xiàn)在再多想,也是徒增煩惱,與楊煙客的仇梁子是結(jié)了下來。
但若是當時讓陸羽茍縮人后,眼瞧著同村之民受著辱,捫心自問,陸羽是做不到的。
思及此,陸羽便釋然了,微微笑了笑,大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