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荒野集市，驅(qū)使騾子從一座座破舊帳篷間的道路上走過，看著其中掙扎活著的人，卓成情緒早已沒有了波動。
有個孩子啃著泥土餅，站在一塊破洞密布的帳篷前面，瘦弱的身體凍的瑟瑟發(fā)抖，大腦殼因為少肉，鼓起的眼睛格外大，充滿渴求的看著他這邊。
卓成想到了洛蘭臨走前開的玩笑，拯救世界？連眼前他都拯救不了。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佩服半人。
之前聽洛蘭說過，半人之所以委托她幫忙照應(yīng)，是因為送一些矮個子逃奴去安全地帶。
卓成當(dāng)時就知道，是他機緣巧合救下的那批人。
在甜水鎮(zhèn)的時候，聽半人跟鎮(zhèn)長說過：有所不為，有所必為，該做的必須有人去做……
也許，半人和他所在的軍事會，真的是個了不得的組織。
這個荒野集市的外圍，放眼望去，滿目瘡痍。
冬天才剛開始，其中有多少人能熬過去，誰也說不準(zhǔn)。
卓成不需要去奇點駐地，跟著影人直接上了山，集市本就是飛天山羊總祭壇設(shè)立，作為從總祭壇出來的祝酒祭祀，大祭酒的親信下屬，影人在這里有著極大的權(quán)力。
到了山頂，跟負責(zé)集市的主祭打個招呼，立即有人給卓成送來一塊金屬紋章，上面有輔祭字樣，問過卓成名字，又現(xiàn)場在背面刻上大炮兩字。
輔祭離祝酒祭祀差了好幾個級別，在荒野盜匪內(nèi)部，卻有了一定地位。
荒野盜匪散亂放縱，日常內(nèi)訌，級別更多體現(xiàn)在待遇上，如果胡亂伸手管人，同事們會用刀劍斧頭熱情招待。
集市這的主祭，也只是勉力約束手下。
有個臉上帶刀疤的給卓成領(lǐng)路，繞過飛天山羊神殿，去后面的居住區(qū)。
從神殿往西邊走，有整齊的院落和木屋，專門供總祭壇過來的人臨時居住。
刀疤臉領(lǐng)著卓成來到籬笆扎起的院落跟前，說道：“大炮輔祭，今晚你先住這里?！?p> 卓成點頭：“謝了?！?p> 等到卓成進院子，刀疤臉專門看了看騾子拖在地上的第五條腿。
五條腿的騾子太罕見，不可能認錯。
刀疤臉急匆匆的離開。
卓成分到一個獨立的院落，院子里面有三間屋，牲口間、臥室和洗浴間。
一人得道，騾子升天。
連騾子都有獨立房屋可住。
洗澡上廁所，不用去公用場所。
甚至，洗澡水敞開了用。
臥室里，有嶄新的皮衣皮靴可換，鋪蓋被子雖然略顯陳舊，但摸上去非常軟和，明顯是棉絮做的。
這幾天奔波，風(fēng)餐露宿，卓成躺在上面，不想起來。
隔壁洗澡間，有仆役在燒熱水。
隨后還會有人把晚飯送過來，包括喂騾子的飼料。
成為輔祭，待遇一下就不同了。
世界總是現(xiàn)實的，什么時候都不會缺特權(quán)階層。
卓成不會假惺惺的推脫，一路拼殺過來，最初的目的不就是想過的好一點，舒服一點。
兌好熱水，洗過澡，換上新衣服。
仆役已經(jīng)刷完騾子，正在喂精飼料。
另一個仆役送來了晚飯。
有三樣。
兩個雜面饅頭，切絲咸菜和面糊粥。
饅頭有面粉蒸熟后的香甜味道，面糊里面加了少許碎米。
最大的驚喜是咸菜，用油炒過！
這可比咸菜根和油鹽水煮地瓜秧好吃太多了！
饅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咸菜絲一根一根夾，卓成想到當(dāng)年守邊防過年的時候。
美味都是比出來的啊！
外面有腳步聲，卓成立即放下筷子，抄起釘頭錘，左手指向門前，準(zhǔn)備對提前種下的牽?；ㄏ铝?。
“我！”影人的聲音沉悶而又簡短。
卓成打開房門，邀請影人進來：“祭酒，吃過飯了？”
影人進來的時候，卓成才發(fā)現(xiàn)，木屋門框開的特別高，或許這是飛天山羊信徒們建房時的特色。
“你繼續(xù)?！庇叭撕诩喒槪谧砍蓪γ?。
卓成收拾碗筷：“我吃好了?！?p> 影人坐在那里，黑色的尖角微微晃動，人并不平靜。
“祭酒，找我有事？”卓成覺得他要不問，影人說不定能坐半個晚上。
此時此地，影人只有卓成一個親信，沉默了好一會，才問道：“大炮，我問你一件事，不要外傳?！?p> 卓成重重點頭：“我這人向來嘴嚴！”
像賣隊友，泄露機密情報，從來與他沒有關(guān)系。
影人猶猶豫豫，又過了一會，才問道：“這次去死地遺跡，本來想找到扭曲物，作為禮物送人，但扭曲物沒拿到……”
卓成二話不說，就把青金球掏了出來：“祭酒，還有這件！”
影人藏在黑紗后面的眼睛，閃過一絲欣賞，隔空一推：“這是你的?！?p> 他想到最近這些天，無論神女洛蘭，還是蜈蚣女，都非常喜歡往卓成跟前湊，問道：“回去，我想送人禮物，送什么好？嗯……女人?！?p> 卓成雖然曾經(jīng)有180打底，但幾年兵當(dāng)下來，沒有實際操作經(jīng)驗，只能以所見所聞?wù)f道：“女的都喜歡漂亮首飾?！?p> 說著，他提出個皮袋，將里面的東西全都倒在桌子上：“這是我從遺跡里帶出來的，上個紀(jì)元的東西，絕版?！?p> 影人聽不懂絕版，但比起扭曲物，這些黃金飾物價值并不高，所以他每一樣都拿起來看看，有兩件看著順眼的，也不跟大炮客氣，直接拿了過來。
卓成無所謂，干脆推過去：“祭酒，要不都帶著？”
影人搖頭：“不用，兩件就行，她喜歡的不一般?！?p> 卓成回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帶入影人親信這個角色了，又說道：“女人還喜歡漂亮衣服，你看那個洛蘭，整天穿著緊身皮衣，生怕別人注意不到她?！?p> “她更特別。”影人忽然笑了，哪怕隔著裹臉的黑紗，卓成都能看出來，他笑由心生。
卓成沒著急搭話，有些好奇，影人喜歡的是什么女人？天天用布裹著臉的女人？頭上長角嗎？腿上長蹄子嗎？
影人又說道：“衣服不行，她的衣服是特殊的，每半天都要換一次最新鮮的。”
卓成摸不著頭腦，什么衣服要用新鮮來形容？樹葉衣服？
影人似乎陶醉在了自我情緒當(dāng)中，陷入沉默。
卓成突然響起一件事來，去死地的路上，好像聽誰提過，影人臨時組織人手進入死地，就是想找到一件重量級的扭曲物，好獻給總祭壇的大祭酒。
做為一個看多了各種八卦的現(xiàn)代人，卓成難免猜測，影人想要送禮物的對象，是飛天山羊的大祭酒？
看這情況，影人暗戀大祭酒？大祭酒是女人？
男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飛天山羊總祭壇，看來有些情況。
卓成陪著影人沉默，同時在思考，這些能不能成為可利用的因素？
蝠人，也是大祭酒的親信之一。
…………
距離很遠的一個院子里，聚集了幾十號人，有四五個人正在木屋內(nèi)議事。
有個戴著馬頭頭盔的年輕壯漢，問道：“你看清楚了，是五條腿的騾子？”
刀疤臉信誓旦旦：“絕對沒錯，馬蹄，在咱們飛天山羊的信徒中，五條腿的騾子只此一家！”
“淦他釀！”叫馬蹄的年輕壯漢摘下馬頭頭盔，倒著砸在木頭桌子上，兩根尖尖的馬耳朵，倒著插進木頭里面。他拍著桌子喊道：“我就說，媳婦怎么不回來！原來叫人抓走了！我對她那么好，她怎么舍得不回來！”
其他人屏聲靜氣，不想回答。
馬蹄喊道：“鐵鍋，帶上兄弟們，跟我去把媳婦搶回來！”
叫鐵鍋的是個中年人，小心說道：“祭酒，騾子跟著的那人，是總祭壇祝酒祭祀的親信，咱們盜團實力弱小，非凡扭曲者才兩個……”
馬蹄將桌子拍的咣咣響：“老子不管什么祝酒祭祀！媳婦都叫人搶跑了，還要忍？咱們還是不是荒野盜匪？還是不是飛天山羊信徒？還好意思喊生而自由？”
他往前一步，站在門口，問道：“弟兄們，老子媳婦叫人搶走了，該怎么辦？”
院子里的人一個個喊道：“搶回來！搶回來！”
馬蹄回頭拿起頭盔，呼喝：“生而自由！”
所有人都跟著他喊：“生而自由！”
刀疤臉想提前撤，卻被馬蹄一把抓住，拉著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