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先生依舊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坐在臥房的書桌處翻看書籍，也不知道他來了多久。
有外人在，許緣下意識的弓著身子，攥緊被褥，強笑著說：“這哪能啊，我就喜歡這樣的感覺，挺好的。”
“你不愿意就算了，只要不壞我大事，隨便你怎么憋著?！?p> 聞言，許緣松了一口氣，察覺時間緊迫，也不顧身體還有異常，他趕緊起床穿衣。
認真翻著書，姬先生贊許道：“你還算謹慎，于明的書上沒有留下你的字跡?！?p> 那是必然的，因為許緣這些天都沒有怎么翻過于明的書，更沒有在上面寫過字。
等許緣穿好官服，戴好官帽，姬先生把書放下，問到：“聽說你收了秦勝不少銀子？”
“咳”，許緣猝不及防被嗆了一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一個很小的距離，滿臉不好意思：
“也不多，就那么一點點?！?p> 黑霧無聲在房間里彌漫，姬先生兜里下陡然亮起兩道紅芒：“我不管你收了多少賄賂，我要二十五萬兩，銀票、現(xiàn)銀、黃金，都可以?！?p> “啊？這么多！？”
許緣知道姬先生拿到銀子不會干什么好事，一臉為難：“姬先生，二十五萬已經(jīng)是我全部的積蓄了，等事情結(jié)束，我還指望拿著這點錢養(yǎng)老呢?！?p> 他真不想被姬先生當(dāng)成提款機?。?p> “秦勝向你行賄二十萬兩白銀、三萬二千兩黃金，我要的，只是其中一半。”
“啊這……姬先生，你可不要憑空污人清白，讀書人的事，能叫受賄嗎？”
許緣的第一反應(yīng)是身邊有內(nèi)鬼，隨即反應(yīng)過來，自己跟人接觸極少，也沒有透露收錢的事情。因此真相只有一個——秦勝那邊走漏消息了！
畢竟秦勝手下都是兵油子，人多嘴雜還愛喝酒，一喝就成了大嘴巴，估計很快整個江陵城的人都會知道，江州刺史于明是個見錢眼開的狗官。
嗯……就是于明，想到這里，許緣心情忽然暢快起來。
姬先生正一瞬不瞬的盯著許緣，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從床頭柜子里取出二十五萬銀票，遞到姬先生面前：“吶，都在這里，我還趕著上班，就先走了?！?p> 看著姬先生毫不猶豫的接過，許緣心中腹誹不已：‘混魔道的還這么缺錢，怎么看都屬于是混的很差的那種，自己前途堪憂啊……’
就在許緣剛邁出門外時，姬先生忽然開口：“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黃金的去向我并不在意，但你要切記，一定不要壞我大事，不然就算天涯海角、碧落黃泉，我也會找到你，吃掉你?！?p> 他聲音平淡，仿佛在說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其中內(nèi)容卻讓許緣不寒而栗。
許緣是真正見過姬先生吃人時的模樣的，黑紗斗笠下的那張血盆大口，將上千人都吞了進去，要不是許緣當(dāng)時奮力掙扎，早已經(jīng)成為姬先生的一坨那啥了。
許緣轉(zhuǎn)過身來，直視姬先生：“姬先生，你所謂的大事，應(yīng)該不只是為了鏟除魔道異己吧？”
“之后要做什么，我自然會告訴你，你只管安心做事就是。”
“要是我真想知道呢？”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整個大盛都容不下能夠自凝文心的人，唯有我，才是那個能夠給予你庇護，讓你變強的人?！?p> 許緣滿臉疑惑，隨后又強撐著冷笑：“笑話，我有文心，天下哪里去不得？”
黑霧翻涌向上，逐漸將姬先生包裹，層層黑霧下傳來姬先生不屑的聲音：“所以說人要多讀一些書，不然會蠢到死的，你應(yīng)該慶幸，你沒有蠢到向別人展示你的文心……”
直到姬先生的身影消失在房間里，許緣依舊沒能反應(yīng)過來。
我天賦高，自凝文心怎么了？吃誰家大米了嗎？怎么就不容于世了？
坐在馬車里，許緣依舊在思考這個問題，這些天他看的史書里是有自凝文心的人的，那就是大盛的開國文圣董九歌。同時，他也是這八百年以來最后的一位登上文圣境界之人。
看來答案不能在莊嚴公正的歷史書上找，還得跟那些官場老油條旁敲側(cè)擊，不過那些都是人精，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老爺，車外有百姓求見，您要不要見？”
馬車不知道何時停下，阿忠掀開門簾，向許緣詢問。
許緣頂替的人可不是什么親民官，當(dāng)即皺眉擺手：“不見，再慢一陣，今日就要遲到了?！?p> “多謝青天大老爺！”
馬車緩緩駛動，車外的呼聲讓許緣輕輕撩開窗簾一角，發(fā)現(xiàn)街道邊跪著十多個攤販模樣的庶民，在他們之間，許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天救下的馬寡婦。
看著他們臉上的感激，許緣被姬先生搞崩的心態(tài)忽然好了許多，嘴角也揚起一絲笑容，青天大老爺這個稱呼，還不賴！
……
這日剛到巳時，一輛輛囚車就從州府衙門外出發(fā)。他們要先繞城半圈，再前往江陵城人流量最大的菜市口，將近幾日抓捕到的魔道賊人和罪大惡極之人處以斬首極刑。
這是整個江州府衙的高光時刻，許緣自然而然要到場觀摩。
八月時節(jié)，暑氣比夏季要低不少，但依舊有些炎熱，許緣看著車外正盛的陽光，縱然有文氣流轉(zhuǎn)抵御熱氣，也感到一陣炙烤之意。
要是在更早些的時候，許緣應(yīng)該是在空調(diào)房成就咸魚之姿。
烈陽當(dāng)空，暑氣升騰，卻不能阻擋江陵城百姓圍觀行刑的鄉(xiāng)愿。他們跟在囚車兩邊，手里拿著磚頭石塊糞便，使足力氣像囚車里的人砸去。
原本條件好的話，他們應(yīng)該是要拿爛菜葉臭雞蛋的，不過前幾天封城時存貨都被吃空，只能便宜那些死囚少聞些臭東西了。
饒是如此，依舊有脾氣火爆的死囚對百姓破口大罵，嘴里噴出的粗俗俚語一路上都不帶重樣的。
一路喧囂熱鬧，熱火朝天，臨近午時，車隊就抵達城東菜市口。在這里已經(jīng)搭上一座臨時的行刑平臺，在更遠一些的地方，還有一座觀刑的高臺。
等死囚一個接一個被拉到臺上，臺下立刻就被江陵百姓圍得水泄不通，并對臺上死囚指指點點。
觀刑高臺上，許緣看了看時間，一通折騰已經(jīng)到午時一刻，對下首的湯駿道：“湯郡守，開始吧?！?p> 湯駿招來班頭宋義，把一道榜文遞到其手里，讓宋義上臺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