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互相打了個招呼之后,那幾個義商就識趣的退到一邊去,連自身名字都沒有提起。
許緣和湯駿并肩而行,低聲詢問:“多少?”
湯駿面不改色,似乎受賄的人不是他:“今月之?dāng)?shù),個十百千。”
許緣懂了,湯駿收了八萬。
這些義商果然有錢,湯駿只是做個牽線搭橋的事,就能拿這么多,要是以后到于府拜碼頭,那不得百萬起步???
想到兜兜里還有個嗷嗷待哺的黃金屋,許緣很是盼望這些義商早點上門。
這種義商上供的情況,在大盛其實非常常見,不僅能為地方主官帶來一筆可觀的收入,還能通過官商勾結(jié)……呸,官商聯(lián)動,促進(jìn)地區(qū)經(jīng)濟(jì)建設(shè)。
比如某位刺史想修繕州學(xué),那么財款的十八成都會來自義商士紳,剩下兩成則由州衙負(fù)擔(dān)。
這樣一來,刺史就能純賺十成的財款。
至于百姓的錢……
經(jīng)過八百年的摸索,大盛官員已經(jīng)瞧不起那點兒小錢了,費(fèi)時費(fèi)事還撈不了多少,甚至隨手就把這片市場承包給下面的小吏差役去了。
現(xiàn)在太陽還有老高,距離文會真正開始還有一個時辰,因此大多數(shù)人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聯(lián)絡(luò)感情。也有少部分人抽成一桌,讓仙味居的管事上酒上菜,墊吧墊吧肚子。
許緣他們幾個江州高層自然而然的湊到一桌,且周圍也無人過來打擾,他們也樂得清凈,從典籍經(jīng)義聊到詩詞歌賦,再從詩詞歌賦談到朝中趣事。
那位州學(xué)的馮教授也在這桌,只是精神頭不太好,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許緣他們談?wù)撻e趣逸事時,他也不摻和。
其實不只是馮德,其他江州官員普遍都有些神情懨懨,這得益于前幾天晚上的那場武喝。
許緣可以任性的連休好幾天,但這些官員主要依靠十日一休沐放的那天假,再加上沒有秘制醒酒湯,根本都還沒有緩過勁來。
這時,許緣在人群中看到一個魁梧的身影,神似他失散多年的三弟徐長林,等那人一轉(zhuǎn)身,還真是他。
徐長林也看到許緣,猛然爆發(fā)出不符合身軀的速度,來到許緣這邊。
“大……額,于江州,我可算找著您了,您現(xiàn)在有空沒?可否借一步說話?”看得出來徐長林很高興,看到許緣就跟看到一堆金子似的,一聲大哥差點直接脫口而出。
和同僚說了句失陪,許緣和徐長林來到閣樓走廊。
“大哥!你可得幫幫我啊,懷夢那丫頭斷我后路,我現(xiàn)在身無分文,已經(jīng)快要走投無路了!”
左右無人注意,徐長林滿臉苦澀,張口就來,似乎遭受了天大的委屈。要是忽略他那紅光滿面的神情和干干凈凈的錦衣華服,就更有可信度了。
“三……咳,徐先生,李娘子那邊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而且她也請求過我,讓我不要支援你銀錢?!?p> 徐長林和張翼德的相似度太高,許緣差點就順勢喊他三弟了。
“哇呀呀呀呀……”
徐長林氣得直拍欄桿,咬牙道:“那丫頭真狠啊,枉我當(dāng)年每次從青樓回去都還特地給她帶大蔥油餅吃,真是白疼她了!”
許緣“噢”了一聲,心道這大蔥油餅的主要用途應(yīng)該不是給人吃的。
“害,不提那丫頭了,我跟你講,你最好是把婚期拖一拖,不然等她成為人婦,你的好日子可就到頭咯?!?p> 許緣微微一笑,表情不置可否。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徐長林不泡在秦樓楚館,反倒特地來找自己,定然不會是簡簡單單的訴苦。
果不其然,徐長林扭捏道:“大哥,今日小弟來找你,最主要的還是有個不情之請……”
許緣作勢欲走,憋笑道:“既然是不情之請,那就不要再請了,該去掙錢就去吧?!?p> “別呀別呀!”
徐長林連忙拉住許緣,解釋道:“我這就是在賺錢,還能給你開一條不小的財路呢……”
原來,自從那天在盈香閣暴露出自己和江州刺史有密切關(guān)系之后,身無分文的徐長林就開啟了他在盈香閣的白嫖生涯。
一天天佳人環(huán)繞之下,徐長林過得那叫一個醉生夢死,根本無法自拔,甚至連李懷夢是誰都忘了,只記得他大哥叫于明。
一直到這幾天,臨近中秋文會開始,盈香閣的姑娘們才透露出她們的想法。
希望徐長林借助刺史大人那里的關(guān)系,提高吹捧盈香閣頭牌——盈香姑娘詩詞的排名,增加盈香姑娘的名氣,為明年競選江陵花魁做準(zhǔn)備。
為此盈香閣的姑娘們還特地東拼西湊出五千兩白銀,讓徐長林送到于江州這里,以表心意。
見徐長林還有描述盈香閣姑娘身段相貌的勢頭,許緣制止道:“等等,你說她們出多少銀子來著?”
“五千兩?!?p> “黃金?”
“銀子?!?p> 許緣不屑撇嘴,在見識過秦勝和剛才那些義商的壕氣之后,他的眼界也變高了。
五千兩銀子就想讓堂堂一州刺史幫她們打榜,打發(fā)叫花子呢!?
徐長林吃人嘴短,此時解釋道:“大哥,其實那些姑娘都不容易,一個個都是掙的苦力錢,能擠出五千兩已經(jīng)是賣掉許多細(xì)軟首飾了。”
“我保證,這五千兩,我是一點兒都沒花呀!”
許緣忽然發(fā)問:“你這些天在盈香閣花銷大概多少?”
“???”徐長林愣住,撓著后腦勺,就是不說話,半晌才算出大致數(shù)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應(yīng)該有十萬兩吧……那些姑娘才藝太多,我一時沒忍住就打賞了不少?!?p> 得,這徐長林比起張飛差遠(yuǎn)了,就是個樣子貨,太坑了!
今天是許緣近幾天以來第一次去州衙,也是在今天,他才從湯駿那里知道江州高官可以在文會上左右花魁的產(chǎn)生。現(xiàn)在更是知道,原來盈香閣背后的金主早就通過徐長林落子,想要爭取到自己手上的一票。
想到今天和湯駿談起類似的事情時,湯駿臉上掛起的男人都懂的笑容,許緣心里一陣騷動,對徐長林道:
“這件事我可以應(yīng)下,不過得讓盈香閣的老板跟我談,至于時間,就在文會開始之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