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大哥何處尋

　　聯(lián)手是不可能聯(lián)手的。當一個“奠基者”哭著喊著要和你聯(lián)手時，那聯(lián)手大概率不是個好選擇。

　　古穆拉懶得跟尼蒙糾纏，但他不知道讓對方閉嘴。貌似揍一頓是個高效的選擇，問題是他暫時不想和“奠基者”開戰(zhàn)。他決定換個話題。

　　“你是怎么加入‘奠基者’的，尼蒙？”他問。

　　“嗨，機緣巧合唄。這事真是人生無常，說來話長了。你呢？”尼蒙說?！澳闶窃趺醇尤搿畨糁用瘛?？”

　　“這個說來話也長，寫成小說得有39萬字?！惫拍吕f?！凹尤搿旎摺窃趺磦€流程？也要投簡歷約面試的么？”

　　“流程啊，這事兒其實是因人而異的?！蹦崦烧f?！霸捳f總看見你和那個戴圓框眼鏡的女孩在一起。她是你女朋友嗎？”

　　“你不要看她長得年輕，那只是她在這個世界里的形象而已?！惫拍吕f?！捌鋵嵥F(xiàn)實中已經(jīng)四十多了，我和她結(jié)婚十幾年了，孩子都上高中了?！?p>　　“哦，失敬失敬。她那個禁制系的鎖鏈，還真是厲害呢?！蹦崦烧f?！斑@么說，你是10歲時結(jié)的婚吧？”

　　古途今年25歲。算起來，的確是10歲時結(jié)的婚。

　　“我都這么變成這個樣子了，你們還是認出我了?！惫拍吕瓏@了口氣。事已至此，再兜圈子也沒意思了?！笆遣皇窃蹅兊谝淮我娒鏁r你就認出來了？”

　　“畢竟你是我們的重點關(guān)注對象?！蹦崦傻挂膊浑[瞞?！皹幼幼兞?，印在靈魂上的東西卻不會變?！?p>　　“你們一直想要我的人頭吧。為什么不動手？”古穆拉問。

　　“我們想要的從來不是你的人頭，而是你的認同?！蹦崦烧f。“我們一直希望你能加入我們。”

　　“是嗎？有好幾次，你們差點殺了我。”

　　“你擋路了，我們當然會想要殺掉你。‘殺掉你’一直是個選項，而且不是最壞的選項?！蹦崦烧f?！暗阒赖?，它遠不是最好的選項?！?p>　　“但加入你們，對我來說永遠是最壞的選項?！?p>　　“嚯~，這個不至于吧。”尼蒙說?！拔覀冇植皇鞘裁磯娜耍皇且蝗合胍淖兪澜绲娜硕?。”

　　“改變世界的方式，就是把‘門’打開？”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蹦崦尚α诵Α！暗?，想想看，人類的每一次進步，都是伴隨著自我毀滅的風險的。這世界上有些生物已經(jīng)存在了上億年，而且似乎還能繼續(xù)生存繁衍個數(shù)億年。而人類呢？人類不過幾百萬年的歷史，就已經(jīng)讓自己處于滅絕邊緣。其實在最初幾百萬年間，人類和畜生也沒多大區(qū)別；令人類與野獸區(qū)分開的，是這幾千年的文明史。這幾千年間，人類一直在變化；而這兩百年來，人類社會更是呈現(xiàn)出加速進化的趨勢。與之相應(yīng)的，是人類被自己創(chuàng)造出的科技所毀滅的幾率越來越大?！?p>　　“……所以呢？”

　　“如果人類物種想要長存，隨波逐流才是最明智的選擇。發(fā)展與毀滅的同一枚硬幣的兩面，只要人類追求發(fā)展，那么滅絕的風險就一直在。害怕風險而裹步不前，那我們就和飛鳥走獸沒有區(qū)別了?！?p>　　“我沒覺得現(xiàn)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p>　　“沒有火之前，我們不覺得生食有什么不好。沒有汽車之前，我們不覺得起碼有什么不好。沒有計算機和互聯(lián)網(wǎng)之前，我們也能在那個緩慢運轉(zhuǎn)的世界里開心地生活。但我們就是要追逐未知的生活，哪怕明知它們會令我們自滅。這就是人類。這才是人類?！?p>　　“人類沒你說得那么偉大，他們只是一群趨利避害的生物而已；什么事情能讓他們開心，他們樂此不疲，什么事情會讓他們痛苦，他們就避之不及?！惫拍吕f?！熬拖袷悄銈儤反瞬黄５摹_門’，也不過是個自我娛樂的項目而已。你們只是想做些看起來‘高大上’的事情，顯得你們比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崇高，以此維系你們無可救藥的優(yōu)越感。”

　　“那些并不重要?！蹦崦烧f?！爸匾氖牵銓ΜF(xiàn)在的世界滿意嗎？”

　　古穆拉沒有說話。

　　“如果你對這個世界滿意，當然可以什么都不做?！蹦崦烧f?！暗绻⒎侨绱耍T’就是我們所有人的機會。開‘門’后，世界可能會變得更壞，也可能會變好。既然對現(xiàn)實不滿，為何不賭一賭呢？”

　　“很簡單，你們害死了我的父母。所以我要看到你們死?！惫拍吕f?！熬退阌幸惶煳蚁氩婚_了要去開‘門’，也是殺光了你們之后再開?！?p>　　“那是個意外。我們也不想的?！蹦崦烧f。

　　“滾?！惫拍吕f。

　　于是尼蒙走了。古穆拉終于可以安靜地聆聽酒客們吹牛。

　　酒客們的話題，無非是女人、恩怨、光榮往事、賺錢的機會，還有正在發(fā)生的戰(zhàn)爭。這個鎮(zhèn)上的人們都對十神聯(lián)盟沒什么好感。

　　一般來說，強敵來犯，投降和逃跑是人之常情。民族主義者會有些骨氣，在外族入侵時能奮勇抵抗，但也免不了內(nèi)部出現(xiàn)蛀蟲。但龜馬大陸上的人性情則更為剛烈，因為他們皆是信徒。

　　擁有相同信仰的人們聚在一起，整個族群便會團結(jié)而激進。有投降傾向的人大多是理性的現(xiàn)實主義者，這種人往往很難有強烈信徒，在龜馬大陸上總是會受到排擠，也由于缺乏庇護而難于生存。對于信徒們來說，“屈服”、“投降”本就不是選項，因為這與他們的信仰相悖。

　　“要我說，什么狗屁十神聯(lián)盟，里面全都是一群軟蛋神！”一名粗魯?shù)木瓶妥眭铬傅厝碌馈?p>　　不過，他說的也不盡然。軟蛋神的信徒往往不怎么忠誠，其神通也不會有多少戰(zhàn)斗價值。若成員都是軟蛋，十神聯(lián)盟也不可能在大陸上摧枯拉朽。十神聯(lián)盟中有不少的野心家神明，他們認為可以通過這個聯(lián)盟獲取自身的利益。

　　但事實并不重要。酒客們堅信他們的對手是懦夫加蠢貨，只是由于莫名其妙的原因才顯得強大，而反抗軍的勝利指日可待。

　　低估敵人是非常危險的。但在龜馬大陸，這可能是一件好事。信心會強化神明，那怕是無端的自信。觥斛交錯，酒客們的情緒愈發(fā)高漲，剛剛還在打嘴仗的人們開始稱兄道弟起來。

　　但沒過多久，他們之間的沖突再度爆發(fā)，爭議的話題：誰信奉的神明更強大、在抵抗十神聯(lián)盟的戰(zhàn)斗中出了更多力。在酒精的驅(qū)使下，言語暴力升級為肉體斗爭，酒客們斗作一團。酒保仍悠閑地擦著酒杯，對此景他已司空見慣。反正打爛的杯碗會記在客人的賬上。

　　幾撥酒客占作一團，有人拎酒瓶，有人抄椅子，但他們最終被赤手空拳的一伙人打敗。古穆拉認定空手的那群人信奉著更強的神明，一是他們?nèi)硕?，二是他們在打架中用了神通。打個架都會用神通的信徒，一定供著一位好狠斗勇的神明。

　　于是那群人離開時，古穆拉也跟著他們走了。

　　之前打倒的酒客似乎是礦工和鏢客，而這群人卻沒什么正當職業(yè)，只是一味在街上游蕩，也沒個目的地。他們終于發(fā)現(xiàn)，無論他們溜達到哪里，古穆拉都會跟著。

　　“你想干嘛？”領(lǐng)頭的大個子問古穆拉。

　　“幾位大哥，你們信奉的是寶爺神吧？”古穆拉笑臉相迎。“小生對寶爺神敬仰已久，做夢都想歸順于他老人家名下，不知道該去哪里拜碼頭？”

　　大個子上下打量著古穆拉。所有人都在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看著他。

　　就在古穆拉猶豫著要不要開溜時，他們中的一個女混混開口了。

　　“我叫暴野神。”她說。“而且我不老?！?p>　　古穆拉沉默了兩秒種。

　　……話說這個神也太接地氣了吧?？雌饋砗鸵话闳祟惛緵]什么區(qū)別，就是個暴走族打扮的不良女。

　　怪不得之前那幾撥酒客被揍了呢。揍他們的是神明本尊。

　　古穆拉抄起一把“星光劍”，突然斬向暴野神。暴野神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根扎滿釘子的木棍，迎著“星光劍”掄了過去。“星光劍”是靈魂所鑄，削鐵如泥，然而被暴野神的木棍擊碎。

　　“好疼！”古穆拉抱怨道。“你過分了，我是病人，靈魂經(jīng)不起折騰?！?p>　　混混們見神明遇襲，向著古穆拉一擁而上。古穆拉射出“星光”，將他們打退，而后喚出金屬系法杖，給自己打造了一把鋼鐵巨劍。

　　暴野神攻了上來，只一棒就打碎了古穆拉的鐵劍。古穆拉后躍拉開距離，又用火系法杖給鑄造一把火焰之劍。

　　“有本事你把這個也打碎??？”他挑釁道。

　　暴野神直接一口吐沫噴向古穆拉。古穆拉揮劍來擋，結(jié)果熊熊燃燒的火劍竟被這口吐沫澆滅了。

　　古穆拉見狀，順勢跪在地上一拜?！斑@位女俠，小生剛剛多有得罪了。早就聽聞包夜神的武藝天下無雙，我想著百聞不如一見，來都來了怎么也得親眼看看神仙姐姐的武藝，這才出手冒昧。如今看到您的招法，真是驚為天人，鄙人大受震撼，有如醍醐灌頂，困擾我多年的武學(xué)難題竟豁然開朗。如此神技，實在名不虛傳美不勝收，請受在下一拜！”

　　暴野神又是一棍掄過來。

　　“話說，”古穆拉又喚出火焰劍，擋下她的棍子?！澳@門這派是怎么個拜師流程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