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斬草
許諾跟楊雨成說了很多,時間也來到了中午,太陽越升越高,影子也越拉越長,許諾整好了衣冠,便召集群臣。
在四十多天以前,便部署好了今天的工作,大家朝服也都是定制好的白色和黑色,素樸的顏色代表著對英雄的尊重。
外面也圍上了一群又一群的百姓,這四十幾天,每天都有新增的名字,這個石碑也越修越高,當然這個建工也十分龐大,大家在此聚集,看得并不是它要建成的模樣,而是它正在建的模樣。
“眾卿家身著素衣,顏色分明,可知道我們今日是要做什么?”
許諾明知故問,就是想聽一聽大家的見解。
“皇上寬心仁厚,自然是為了英雄烈士能夠定國之根,生可利民,亡可勵軍。”
一人舉著牌,雙手做恭,低頭朝向皇上,腰背彎曲,但骨子直。
“那么朕是否可以理解為……愛卿認為朕是在用死人做文章。”
雖然事實如此,無論怎么美化,這個是絕對的事實。
“是也不是。”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到許諾耳邊。
“哦?那朕便要聽一聽你這個是與不是?!?p> 許諾目光所及,群臣里走出一名身穿粗布的臣子,他手里沒有舉牌,但還是低頭朝向許諾,看不見臉,但聲音也確定了他的人。
“皇上利用周邊將士為保江山之忠勇,豎立一面石碑,是頌揚英雄,引導(dǎo)群民至此,用軍于國,何談那般不堪,事是事實,意義不同?!?p> 說罷,那人緩緩抬頭,臉色十分憔悴,看上去四十有余,鬢角也有了些許白發(fā),看起來近些日子沒有少動腦子。
待臉上輪廓漸顯,張期的頹態(tài)也不好遮掩,但神情間卻看不到半點老態(tài),每每說話時,都能看到他振奮的樣子。
雖然“京城保衛(wèi)戰(zhàn)”張期是頭份大功,但是想要位居群臣之上,也不是這一番能夠達到。
“張期說得不錯,意思朕也是知道,不管如何冠冕堂皇,事情的本質(zhì)也不會有何變化……”
許諾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等著看誰會接著自己的話說下去。
“意義不正是活著的人賦予的嘛?”
張期這一顆石子濺起的水花,很快就有了波紋。
“皇上,臣認為……”
“皇上,臣不才……”
“皇上,依臣看……”
朝堂上開始嘈雜起來,聽著這些人一個接一個的說法,許諾也有了一些困倦,但底下這群人,都是有才學(xué),有本事的人,明明這么簡單的事情,他們能夠繞一大圈,就為了能夠跟許諾說出口,因為,君臣之間,一言寄生死。
雖然不乏啰嗦,但是卻很難找到他們說的重復(fù),于是,許諾輕輕咳了聲。
“那依各位的見解,許國庸該如何處置?”
許諾切入正題,畢竟這個記滿名字的石碑一開始就打算建下,而許國庸這個人,越跟顧之打,就越覺得這個人不簡單,書上寫著顧之此人是“攪屎棍”一根,但許國庸不是,這個人才智雙絕,能在他手里做事的人,必然不會是這種匹夫。
而且,顧之手里有三十萬的軍隊,一聽著消息就一個不留的直上京城,軍師跑路,謀士藏才,軍疲將乏,不做歇息休整,直沖城門,這并不是自信,這是送命。
身為一軍之將,他很明白自己的做法,無異于是把自己的兵力打個精光,而是怎樣的人促就了顧之呢?
“皇上,臣認為許國庸貴為丞相,兵甲遍布天下,內(nèi)鎮(zhèn)反動,外抗強敵,丞相名為謀反逆賊,皇上應(yīng)該最清楚,是何處置?!?p> 此人言語中帶有一股刺,扎的許諾心疼,但也不無道理,許國庸沒有謀權(quán)篡位之心,但意欲何為,殿下何人不曾心知肚明。
“那閣下是幫著逆賊罵朕嘛?”
許諾看著那人,目光如炬,好像要把那人生吞活剝一般。
那人抬頭看向許諾,但為人臣子,自然不敢直視皇帝。
“皇上理解有誤,臣子愿意慢慢說來,若無道理可言,臣便以死明志。”
那人淡定自若,沒有一點緊張的樣子,但看著模樣,倒是比張期要年輕幾分。
“慢慢講來?!?p> 本來在之前,許諾就跟張期談過此事,但許諾設(shè)立了規(guī)矩,照張期看來,腳還沒踩穩(wěn),便把之前的痕跡擦干凈,便是在打自己臉,他不認同這樣的觀點,但他也并沒有認同法規(guī)上株連九族的規(guī)矩。
雖然許國庸死了,但是許諾一沒有抄家,二沒有株連九族,三也沒有對許國庸的尸首做什么文章,只是短短的“上殿攜器,恐有反心”八個字,定了許國庸名義上謀逆的罪名。
“皇上只要找一個偏遠的地方葬下許相,便少去許多難題愁思。”
那人十分自信,脊背都豎的筆直。
“此言當真?”
“臣不敢蒙騙皇上,只不過……”
那人面露難色,有些不好說出口。
“你若如此這般,朕便將你的首級也一并砍下?!?p> 說話說一半,還跟皇帝打著謎語,要是另一個自己,這個人可能腦袋就搬家了,這么多文官謀士,好像就他一人聰明絕頂一般。
“皇上只是判罪,卻未曾施罰,罰不及眾,斬草不除根,就是皇上并不肯定丞相是否真的有反心,不抄家,就還有家,有家便有親故,有親故,便是解決皇上愁思一個機會。”
“什么機會?”
待到那人說完,許諾也有一些疑問直接說了出來。
“京城有三大美人,鳳倪樓余茹,號稱江水美人,身為頭牌,自有風(fēng)韻,群臣上下何人不想遇之云雨之交。京北李文倩,皓晨星明夜,一雙眼睛通透明亮,無數(shù)人的心都被勾起其中,不得放松,若是一朝相見,折損十年也并非不可,而第三人……”
“得了,還以為找了個什么厲害的人物,人家各個想著怎么找主意,這個人到想起女人來了,這不適合當個殿內(nèi)議事的文臣謀士,倒是一個街邊變態(tài),紅燈嫖客……”
許諾不等他說完,心里就嘀咕了起來。
“這第三人名為許茹寒,自幼便是個美人胚子,膚白貌美,身上帶著一股幽寒的異香,現(xiàn)在更是貌若天仙,非凡人可及,若是皇上娶了她,便解決了這第一個問題!”
“啊?”
正當許諾詫異之時,殿內(nèi)群臣開始議論紛紛,許諾心里想著:“這個娶老婆跟解決問題半桿子打不著?。窟€解決個啥問題,而且這不是嚴肅的場合嘛?這小子還教皇帝做事?”
心里萬般盤算,但轉(zhuǎn)念一想,就不是那么簡單了。
古代都有避開皇姓的規(guī)矩,但這個女人既然姓許,那肯定也不簡單。
許諾把張期叫了上來,問一問這個許茹寒是何人物的時候,既然讓許諾大吃一驚。
“丞相許國庸的女兒,便是?!?p> 砍了人家老子,還霸占人家姑娘,跟許諾說是解決問題,這不被問題解決了就算好了吧!
人前人后衣冠楚楚,都蓋不住衣服里的禽獸模樣。
“你在戲弄于朕?”
許諾的話如同一道驚雷,直接給那人炸倒,那人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一時也不知道該是何言語。
張期低頭朝向許諾,輕聲地說了一句:“皇上要是那樣,真的能省去不少麻煩?!?p> 一個人這么說是很奇怪,但書里說了,張期這個人才智過人,肯定有著不同的見解,在那人說話時,張期便不言語,剛剛也十分冷靜地說出這般禽獸的言語。
“你且慢慢講來?!?p> 許諾倒實在想不出來,是什么奇葩理論,砍了人家老子,還能娶了人家女人,便宜都占成這樣了,還能怎么歪曲過來。
“皇上一國之君,偌大的皇宮只有娘娘一人,皇上也是二十有二,卻無后嗣,許國庸貴為丞相,行謀逆之舉,確實不該,本應(yīng)株連九族,但皇上仁厚,丞相府邸上下幾百人,老弱婦孺皆占有,若是許茹寒能夠為皇上謀得一子,便可以大赦?!?p> “強取豪奪,這個在電視劇里不得人家青梅竹馬給天下鬧得個雞犬不靈,而且就算嫁給我,又能如何,萬一她心存歹意,這不弄了個臥底在身邊,不對,在床邊,這還要不要活了。”
許諾聽著這話也別扭的很,但要恕許國庸的謀逆罪,確實很難。
“那我……朕覺得這樣不好?!?p> 這個決定給許諾有些無法接受,而許國庸家里的人,也不好受吧!
“皇上,如若你要認錯,這個風(fēng)浪會越卷越大,即便不被這個風(fēng)浪吞沒,也會被拍下水里?!?p> 張期小聲的說道。
人是許諾殺的,忠也是許諾認定的,想了解許國庸,他必然不能是亂臣賊子,他或許跟曹操一般,只是大意,才會落在自己手里。
人已經(jīng)死了,再后悔也要用活人的方法解決,殿內(nèi)的文官接連應(yīng)承著,他們都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
許諾感覺到一些無奈,自己說服不了他們,即便穿上這身衣服,但許諾能想一想,怎么不淪為禽獸,但更迫在眉睫的是,京城的百姓早就圍觀在場,看著那座英雄石碑的建設(shè)時刻。
斬草除根,又這么能對著那些沒有犯錯,沒有犯罪,沒有長大,沒有老去,正好享受著青春年華的人揮刀呢?
開始,許諾立下規(guī)矩,沒想到也要自己來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