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女魔頭

　　天空早已掛上黑幕，濕漉漉的公路上堆積著許多積水。

　　江吟安坐在車窗邊望著飛逝而過的路景，金黃色的路燈在樹叢邊普照著。

　　自她出門準備去接周祈的那一刻起，他在江吟安內心那個千杯不醉的稱號早已磨滅。

　　可能他就像江吟安一樣，平時喝慣了紅酒的量度可以當白開水灌，但遇到更高的度數(shù)后往往破不了瓶頸。

　　她那個弟弟江厭爍的酒量倒是格外的好，年紀輕輕還沒到該應酬的年級酒量就已經是她的兩倍，估計是平時跟他的那些損友逃學喝酒慣的。

　　關于江家，是商界霸王，也是外人眼中可依附的食物鏈頂端。

　　這時候公路上的車輛還比較多，街上也有吃完飯出來散步的行人。

　　特別是路過廣場的時候總能看到一大堆熙熙攘攘在廣場上活動的人，跳廣場舞和關于小孩的娛樂項目占得較多。

　　廣場上時而會放出五光十色的射燈，轉一圈就夠掃過整個梵城。

　　周祈是六點多的時候被陳旎鋒叫過去喝酒的，在電話里他們顧及到楊淮在家怕有宵禁就謊稱是叫周祈出去同學聚會。

　　他自然是早就知道陳旎鋒那些腦子在想什么。免提雖然開著，但楊淮卻在書房里搗弄著藝術，時而會聽那么幾句也不插話。

　　他聽到周祈要出門，放下手中的東西跟他叮囑幾句后就沒再管他。

　　宵禁是沒有的事，只不過他不允許周祈在外面過夜。

　　陳旎鋒他們都是周祈在大學玩得比較好的，里面包括同學和舍友，也是時常一起出去“聚會”的。

　　換做是以前他們肯定是在街邊的大排檔點幾盤燒烤就解決的，后來其中一個舍友畢業(yè)后搬回了之前的舊房子里，房子對出的小陽臺就忽然成了他們時常聚集的地方。

　　那套房子是挺老舊的了，整棟樓只有兩層而且靠近街邊，那個舍友就在二樓頂層，正好還附加了個露天小陽臺。

　　原本一樓是有人住的，可后來那戶人覺得晚上環(huán)境很吵就搬去了別的地方，搬空了地方那個舍友又覺得荒涼就準備改造成個園子，種花和蔬菜都沒問題的。

　　周祈到那里的時候他們已經準備好一切事宜。露天陽臺上地板有些潮濕，地上放著折疊式的小木桌，小方桌上的電磁爐在滾熱著不銹鋼鍋里的湯汁和火鍋食材。

　　漆黑潮濕的街道被路燈照的亮堂許多，樹葉透過路燈折射的光時都照出了沙沙的影子。街道兩旁的店都閉上門，圍墻上也滿是五花八門的涂鴉。

　　其中有層樓的頂部冒出暖和的煙霧，火鍋的香味在煙霧間穿梭，誘惑了許多從這里經過的人。

　　“里面切菜的快點啊！外面的都快涮完了！”陳旎鋒的聲音在樓頂上傳得最響。

　　“別催別催！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上輩子是得饑荒投胎來的吧？”

　　“就你上輩子發(fā)生過饑荒……”

　　加上周祈一共有六個人，兩三個廚師在廚房里任勞任怨地切好涮火鍋和燒烤要用的菜，剩下的人也在外面布置著，就陳旎鋒能閑出個空發(fā)朋友圈。

　　周祈也注意到燒烤架旁邊的兩箱酒，第一箱看起來像是普通的青島啤酒，第二箱看起來有些陌生，他也知道昨天晚上肯定是要來個不醉不歸的。

　　他以為自己今天晚上又會是那個能把他們五個灌醉趴臺的，可是情況發(fā)生了變化……

　　六個人都圍坐在小木桌，手里拿著燒烤和啤酒就在那談天論地，絲毫不顧話語的禁忌。

　　他們那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在那感嘆大學的時光，那種偷偷摸摸溜出去大排檔吃燒烤的時光，結果回去的時候沒看時間，千求萬求著宿管阿姨開門。

　　年少時他們覺得那是種被拘束的苦事，只顧著啤酒魚肉的樂趣，卻不知道這是他們長大后會懷念起的舊時光。

　　青春是美好充裕的，那里有萬千少女心動的夏天和少年的魚肉往事。

　　一個多小時后有些男生喝得少就還能起來收拾碗筷，某些喝得爛醉的就只能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語。

　　陳旎鋒坐在周祈旁邊，看著他白凈的臉趴在桌子上，忽然噗嗤笑起來。

　　他拍了拍周祈的肩，結果又被周祈的反應甩了下：“阿祈??！平時都是你把我們所有人灌醉，今天你怎么就把自己喝得癡醉了呢？”

　　誰知周祈立即盲回他一句：“我還能喝…千杯…不醉——嗝！”最后的酒嗝倒是把陳旎鋒嚇得不輕。

　　片刻后他們收拾完就在旁邊商量著怎么把周祈送回去，畢竟眼前的這個人都喝得爛醉了。

　　“要不然打電話給他舅舅，讓他來接回去？”

　　“你腦子是不是被火車碾過？叫楊淮來的話不就是害得阿祈回去挨罵？你還是不是他兄弟了，盡把人往火坑推！”

　　“那怎么辦？總不能讓他今天晚上跟我擠一張床吧？萬一他把我當女的，再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怎么辦？”

　　“好像也不是不能。”

　　“……”

　　陳旎鋒！你腦子才被火車碾過吧？！

　　他們還在那商量的時候旁邊醉趴著的周祈突然又開口喃喃自語：“139——”

　　說的是一串電話號碼，只是他們都不知道是誰的。

　　“啥？他說電話號碼給我們？”

　　“估計是個人，要不打過去試試？”

　　陳旎鋒最后還是妥協(xié)，拿起他的手機按著他說的電話撥了過去，關鍵是響了挺久都沒人聽。

　　當他們又疑惑著是不是個陌生人的時候，旁邊的周祈又在那說：“江吟安…她是光…”

　　后面那句他們沒聽到，但第一句他們才認出電話號碼的主人是誰。

　　哦～是夢中情人??！

　　電話響到第三次的時候才有人接，這股冷漠的女聲他們一點也不意外。

　　通話的時候陳旎鋒手有些微抖，生怕自己在江吟安面前說錯話惹得她不高興。

　　……

　　江吟安來到露頭小陽臺的時候他們都坐在小木桌上玩手機，僅有周祈趴在桌子上迷糊。

　　陳旎鋒見到人連忙站起身走過去，客氣地笑了笑：“麻煩您了江小姐，他趴在那睡覺呢！”

　　她微點了點頭，目光朝周祈身上一瞥，曾經那個成熟頹廢的少年趴在桌子上居然像個稚氣開朗的小孩。

　　江吟安走到周祈身邊時，他忽然又動了動嘴，似乎想到什么不開心的事又要開口。

　　當眾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時，周祈口無遮地大喊：“江家的人都是無賴！江厭爍作弊可恥…”他沉默了會又緊皺眉，“江吟安是…女魔頭！”

　　他的話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自古有背地說別人壞話不好，至今放肆到當著別人面前說壞話……

　　陳旎鋒艱難地看了看江吟安的臉色，似乎并沒有生氣，反倒是冷靜得比生氣還要可怕，他下意識地替周祈打了個冷顫。

　　“江小姐……他喝醉了隨便說著玩的，您不要生氣?！彼D了頓又堅定道，“我替他向您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酒后吐真言嘛?！彼哪抗怄i死在周祈身上，連最后的幾個字都咬得散發(fā)著戾氣。

　　她寬慰的笑中已經讓人能猜透許多事，所有人都知道周祈的這句“女魔頭”賬是逃不掉的。

　　他們把周祈扛到樓下的車里安頓好后，陳旎鋒在車窗邊難為地說了句：“江小姐，阿祈他如果再亂說話千萬不要理他，他這個人就這樣愛亂說話，童言無忌哈！”

　　江吟安“嗯”了聲，車就緩緩掉頭朝遠處駛去。

　　過了一會，她偏過頭朝周祈臉上看去，卻意外被他的臉驚艷到。

　　在金澄色路燈的照耀下，周祈白凈的臉渲染上了層灼熱的粉，顴骨細瘦被路燈照得很是漂亮，薄唇淡粉繃得挺緊，鼻梁的一側被反出陰影。

　　她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看的醉酒少年，在他身上江吟安欣賞到了他誘人的臉，連脖子上的鎖骨都呈一字格外突出。

　　不知何故，江吟安盯著他的目光逐漸緩和，眼神里滿是對他臉的癡迷和期待。

　　江吟安期待這個被她親自拯救的小孩兒會在往后有多么讓她驚艷，即便是對他在路燈下美色的癡迷，她也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