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涼亭對邊坐落著湞陽縣最大的院落,蔡府。
蔡府大門賓客絡繹不絕,家丁正查看著來客的請?zhí)?。有名的自然大聲高呼,無名的也無不放行,只是沒人領(lǐng)路罷了。
管事招呼賓客在廳內(nèi)就坐,享用糕點?,F(xiàn)還未到鑒寶的時辰,廳內(nèi)已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或相互恭維攀談,或打趣議論寶貝,反正說什么的都有。
周安藏在角落吃著平日見都未見過的糕點,暗嘆蔡員外大氣。
至于黑衣人,自入府后便再看不見其蹤跡。
隨著一陣高呼,三兩腳步凝實、氣息渾厚的壯碩男子攜寶箱入廳,后面跟著地是身披華服,大拇指上有一碧綠扳指的中年男人。
不消猜,他便是蔡裴蔡員外。
蔡員外輕拍手掌,全場便安靜了下來,眾人知道,鑒寶要開始了。
只聽他啰嗦了一大堆廢話,講自己怎么怎么發(fā)現(xiàn)異寶,又怎么怎么得到寶器,或是別人怎么將靈兵贈與自己,多得是些沒人想知道的事情。
待他講得口感舌燥后,第一件寶器才與大家相見。
“乾坤戒指”
供于收納的寶器,這其實非常常見,像南綠衣就有一個乾坤腰帶。只不過,這是戒指樣式,且內(nèi)有十丈之巨,也算得上是一件不錯的寶器。
“青銅神樹”
此物來自海外東,傳說神鳥駝日,東升西落,而神鳥便是在這青銅神樹上休息。是以修火靈者在其旁打坐修行,有事半功倍之效。
“不知諸位對我這青銅神樹感官如何,能否評得六品以上?”蔡員外一手摸著肚子,一手撫著神樹,嘴上謙虛詢問,但表情卻自得不已。
旁人皆是稱贊,唯獨角落的周安面無表情,對蔡員外的炫耀無甚好感,心想,怪不得趙無衣對他的評價不是太好。
而后有人起哄,說自己修地恰巧是火靈,想試試青銅神樹的妙用。蔡員外推脫再三無果,便大方讓其一試。半晌之后,那人從入定中醒來,歡聲雀躍,手舞足蹈,直呼神樹當?shù)闷咂贰?p> 七品是何等寶物?四品前皆為凡物,五六七為靈,八九便是絕世。
絕世不出,七品便為當世巔峰寶器!所以當那人驚呼七品,眾人皆是忍俊不禁,卻無人戳破。搞了這么一出,有些冷場,周安看不懂寶器名堂,但卻看得懂旁人的表情態(tài)度,不由地噗嗤笑出了聲。
蔡員外本就有些尷尬的臉上,嘴角又開始不自然地抽搐。
周安心知自己舉止冒犯,趕忙道歉,但這一道歉,蔡員外的臉上更加掛不住了。令管事招呼,自己退回了內(nèi)堂。
“小子我真的只是恭賀蔡員外。”
全場哄然大笑。
接下來的寶貝或有兵器、或有丹藥,但都是管事介紹,員外沒再出現(xiàn)。聽旁人議論,寶貝雖大多都是凡物,但無一不是精品,簡直羨煞旁人。想來七日鑒寶,日日不同,重頭戲還在最后兩日。
未等展完所有寶貝,周安便拖稱需要如廁,出了廳門,避開家丁,左右兜轉(zhuǎn),竟迷了路。
一幢由多人巡邏的廂房引起了周安的注意,但他不敢上前,恐打草驚蛇。
有摔碗的聲音傳來,打手紛紛望向紗窗,一人開口詢問,卻被里面的人怒聲呵斥。
是蔡員外的聲音。
周安摸到墻角,見打手稍遠,便小心翼翼翻身上了房頂。他的動作很輕,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無人注意。趴下后,他忍不住暗道,蔡員外請來的護衛(wèi)也不甚高明嘛。
偷偷撬開磚瓦,透過小小縫隙向里望去。屋內(nèi)有兩人,蔡員外正氣急敗壞地對斗篷人說話。
“好你個牙人,還我定金!”
“蔡員外著什么急,稍安勿躁,靈狐已到,要不去看看?”
“哼!我這七日宴都過了四日,你若再不來我便不要了?!?p> 果真是靈狐?!
周安心頭一震,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
聽得蔡員外大喊一聲,周圍的護衛(wèi)悉數(shù)離開,此間廂房周圍,除些許蟲鳴便再沒其他。
蔡員外滿臉急不可耐,搓著雙手來回走動。牙人嬉笑,就著身邊的凳子坐下,喝茶。他面色雖比蔡員外好些,但同樣興奮不已。經(jīng)他手的奇珍異寶無數(shù),獨獨沒有祥瑞靈獸,等這次交易之后,他在黑市中的聲望便能翻上一番。
篤篤!
“來了,蔡員外可準備好了現(xiàn)銀?”牙人咧嘴一笑,起身開門迎客。
入一人,蒙面,手拿一破布袋子。
蔡員外見袋驚呼,“六品靈寶,收妖袋?!”
“蔡員外,好見識!這便是我和你介紹過的賣家?!毖廊藭橙灰恍Α?p> 蒙面人不多言語,袋中光華一閃,一直沉睡的幼狐便出現(xiàn)了,而后又是一閃,幼狐又消失了,這樣算是驗完了貨。
雖只一眼,蔡員外便已經(jīng)看到自己日后被眾星捧月的畫面,再也不會被人說是暴發(fā)戶,土財主。趕忙從腰間拿出厚厚一沓銀票遞給了牙人,到了這一步,他反而冷靜下來。
錢貨兩清,幼狐現(xiàn)。
蒙面人與牙人欲走,蔡員外張口喊道,“慢著!”
蔡員外先是在幼狐跟前再次細細打量,盡管他實力不濟,毫無修行天賦,但走南闖北多年,論心眼、眼力,他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確認無疑后,問道:“我該如何控制它?”
“簽個血契不就成了?!?p> “我只一品練氣境,如何簽?”
牙人只是個普通人,自是不懂。而蒙面人收完錢后便一聲不吭,眨眼消失得無影無蹤,似從未來過。
幼狐將醒,若不想個法子將它制住,待它逃脫,錢便白花了。
蔡員外擺手將牙人請離,又挨個瞧了瞧窗戶,確定周圍空無一人后,便在乾坤腰帶里摸索。別看他在廳外展出各式寶器,但那都是能花錢買到的。而腰帶中的,才是花錢也也難買到的好東西。
“我就知他們不靠譜,好險我早有準備...縛靈鎖,現(xiàn)!”
金色鎖鏈自掌中騰起,凌空盤旋。
這是他花了大價錢才換得的寶貝,四品巔峰,號稱有靈則縛。對妖、精、人、怪或許無甚大用,但對只吞噬天地靈氣的靈獸來說,捆上則動彈不得。
蔡員外倒也是想得明白,他并不需要幼狐干些什么,只必要時拿出來顯擺顯擺就成。唯一遺憾的便是這幼狐著實太小,身后尾數(shù)還僅有一條,尚不能立刻引來祥瑞,要不如此,他將大出風頭!
可轉(zhuǎn)念一想,若真抓來九尾,他也受不住。
眼見蔡員外心滿意足便要念咒驅(qū)鎖,周安哪還能坐視不理,破瓦而入,喊道:“呔!慢著!”
周安身影剛一落下,他渾身便靈光乍現(xiàn),腳邊昏睡的幼狐發(fā)出親昵地低鳴。
是它沒錯了。
人來的突然,不過蔡員外什么場面沒見過,區(qū)區(qū)毛頭小子他還不放在眼里,腰中多得是能鎮(zhèn)壓三品境修士的寶貝。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我家宅院?!闭Z氣意外,說罷,手又摸出一枚火雷珠,只消一言不合,丟出去便要叫來人知道自己的厲害。
周安本就不善言辭,只心想自己已在幼狐面前,靜待靈狐尊上的手段便可。
可蔡員外哪能讓他如愿。
靈力催動,那火雷珠便射向周安。
轟地一聲,便炸沒了一面墻。
硝煙散去,幼狐與那小子皆不見了,蔡員外大怒,急忙奔出房間。而巨大聲響將遠處不敢靠近的打手護衛(wèi)都給招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本在廳中賞寶的人。
“發(fā)生了什么事?”
“看,蔡員外正與一少年對峙!”
就在剛才,周安見一珠子射來,想也沒想便拔劍刺去,將火雷珠引爆。危難之際他飛身撲抱住了幼狐,可自己也隨之被轟飛。
再起身時,背脊已被炸得血肉模糊。
這些痛楚,周安尚能忍受。可蔡員外并沒心思與之磨蹭,又是一枚千金火雷珠出現(xiàn)手中。但見人群涌動,便改用溫和手段。
“你這小小賊人,我邀你觀寶,你卻意圖奪我祥瑞靈獸!縛靈鎖,去!”
靈氣牽引,金光一閃,鎖鏈疾馳而來,將周安和他懷里幼狐捆成了個粽子,難以掙脫。
來人聽得蔡員外的怒罵,便大概知道此間發(fā)生了什么,不由開始聲討周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諸如強搶之舉,那是邪魔歪道之人才會干的事。
眾人說的起勁,蔡員外一邊施法拖拉縛靈鎖,一邊告罪,直言讓人看了笑話。
可這時,晴空電閃,狂風大作,烏黑的雷云在蔡府上空凝聚!
還未等烏云成型,一道宏偉浩蕩之聲在空中炸響,隨之,烏云便被震碎了大半。
“人族城邦豈容放肆!”
“念汝修行不易,還不退去!”
可碎裂之云不散反聚,瞬間又凝出一片更大的黑云。
刺啦!
“你人族囚禁吾兒,當是該死!”
又是一聲雷鳴,縛靈鎖竟被一擊而破,周安抱著熟睡幼狐跌坐在地。身上的靈光正緩慢傳渡給了幼狐,片刻后,周安身上再無異色,只留一陣空虛之感。
“嗷!”
幼狐睜開靈瞳,好奇地打量面前這個雙手環(huán)抱自己的人,雖很陌生,但覺親切。而更熟悉親近的氣息則在天上,抬頭望去,狐目中滿是欣喜,甚至還有些委屈。
不知何時,黑云之下有一人懸置。
他周身靈氣鼓動,黑發(fā)長衣隨風飄蕩,手捏法決,身前便出現(xiàn)了一面耀眼的金光銅鏡。
“人靈素來交好,汝莫不是想開了這先河?!”
“嚶!哇!”黑云中響起嬰兒啼哭,哭聲響徹天地,尖刺戳耳,蔡府眾人無不捂著耳朵跪地掙扎。一聲,普通下人家丁,七竅流血,二聲,便心神震碎,倒地不起。到第三聲,較弱修行者四肢發(fā)軟,頭暈耳鳴,幾欲吐血。
三聲過后,叫聲漸止。蔡府除二品以上修士,再無一人生還,一時間血腥味凝而不散。
“你可滿意否?”銅鏡男面色陰沉,低聲言道。
黑云中靈獸不答,只伸出一只血色毛茸的利爪,向周安抓去。一來一回,周安腳邊的幼狐便騰空而去,于此一同消失地還有他懷中的青色毫毛。
“哼!既汝幼子已回。那便要算算,汝犯我人族之威的罪過!”
說罷,銅鏡光芒大炙,那人揚手一刷,黑云立散、狂風驟停、艷陽復照,露出空中來敵真容,竟是一只血色六尾狐。當銅鏡之光落在其尾巴上時,黃焰憑空燃起,只聽它慘叫一聲,不過一息,便已被斷去一尾。紅狐顧首而望,沒有糾纏,攜幼狐恨恨離去。
又一銅光刷過,蔡府尸體灰飛不見,血腥味淡去,仿佛一切都未曾發(fā)生。
“咳!”
剛才一瞬間,周安恍惚看見了“通天大道”。
待他從地上爬起,蔡員外已不知所蹤,在場的眾人十不存一。
他深知事情經(jīng)過,心中悲憤,不由大喝:“喂!你既然如此強大,為何要任由那血色狐貍胡作非為,這死去的人,全是無辜的!”
銅鏡男并不應答,甚至看都未看周安一眼,便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