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義商宋清
“藥鋪?”齊諧一愣,確認(rèn)自己沒有聽錯,然后有些奇怪地問道,“好端端的去藥鋪干什么?”
楊嘉賓笑了笑說道:“齊兄有所不知,東市里有幾家藥鋪,雖然做的是一樣的買賣,卻是相當(dāng)?shù)拿曉谕狻!?p> 齊諧拱手說道:“愿聞其詳?!?p> 楊嘉賓卻是小小的賣了個關(guān)子,笑吟吟地反問齊諧:“齊兄覺得,這做藥材生意與別的買賣可有什么不同?”
齊諧稍稍沉吟:“醫(yī)病救人,操守方面終究要比別的生意人要本分一些?!?p> 楊嘉賓搖頭說道:“齊兄心善。可在我看來,做藥材生意也好,飲食勾當(dāng)也罷,終究也是生意。比如昨日齊兄去的那一家車馬行,齊兄有心去和他們了結(jié),卻徒惹一身腥臭?!?p> 說到這里,楊嘉賓的語氣愈加地憤慨,他嘆口氣繼續(xù)說道:“就算不做那些違法亂紀(jì)的勾當(dāng),這些商賈人家,整日只會買空賣空,低進(jìn)高售,都是些唯利是圖之輩?!?p> 齊諧有心想要反駁,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這個時代的風(fēng)氣就是如此。
士農(nóng)工商,整個古代,“商”總是排在最后。重農(nóng)抑商這是時代的產(chǎn)物,根本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
齊諧也不打算憑借自己三兩句話便把楊嘉賓的觀念糾正過來。
不料楊嘉賓自己話鋒倒是一轉(zhuǎn),臉上的憤懣表情瞬間轉(zhuǎn)至欣賞:“不過齊兄所言倒也不無道理。我要說的,便是這么一家操守方面頗為不同的藥鋪。”
“這藥鋪的老板名叫宋清?!?p> “宋清?”這個名字在齊諧腦海中轉(zhuǎn)了一圈,確定自己以前沒有聽過。
楊嘉賓點(diǎn)頭:“這宋清家中做藥材生意已有多年,傳到他身上,已經(jīng)是第三代了。原本生意倒也一般,到了宋清這一輩,卻是發(fā)達(dá)了……”
齊諧一邊在東市街道上閑逛,一邊聽楊嘉賓講起宋清的“發(fā)家史”。
宋清是在長安商街西部藥市的賣藥的商人,跟別的商人不同,宋清家的藥材無論年份還是品相都比別家好上不少。
甚至有從山地、湖河等地來的藥農(nóng),一定要把藥送到宋清的藥店讓他去賣。
說到這里,齊諧隨口問道:“可是這宋清家收購藥材的價(jià)格比別家高?”
楊嘉賓笑著搖頭。
這倒奇了。
齊諧心里有些納悶,卻沒有再次打斷楊嘉賓的講述。
不單單是藥農(nóng),便是長安城里醫(yī)館里的醫(yī)生,往往也是從宋清那里抓藥制方。
讓齊諧真正感興趣的,是楊嘉賓說這家店里,就算有的人沒有帶錢,宋清也會把藥先賒給他們,欠條就在家里積攢了很多,上門索取藥錢的事情他從來不做。
有些素不相識的人,從很遠(yuǎn)的地方來打欠條買藥,宋清也同樣把藥賣給他。
每到年末的時候,估計(jì)賬是沒法還上了,他就把欠條全部付之一炬,再也不說這些事情。
“據(jù)說宋清從事賣藥的生意二十年,每年總要燒掉幾百人的欠條?!?p> “其中有后來做發(fā)達(dá),甚至有不少做了官的,他們感念宋清恩義,不但把欠賬換上,額外還會送不少的禮物……”
“不說別人,就連家祖也是聽過宋清的名字的?!睏罴钨e最后說道,“家祖說若不是新制,這宋清足可以舉個孝廉的?!?p> “該當(dāng)如此。如此仁義,倒也少見?!饼R諧笑著說道。
“舉孝廉”是漢制,在科舉制登上歷史舞臺之前,察舉制便是最早的人才選拔制度。
“少見的倒也罷了?!睏罴钨e依然笑盈盈地說道,“這里還有一家藥鋪,已經(jīng)不是少見,而是奇哉怪也!”
話剛一說完,楊嘉賓便停住腳步,抬起下巴朝一家店鋪揚(yáng)了揚(yáng):“這里便是我先前說的藥鋪了?!?p> 齊諧跟著停步,順著楊嘉賓的眼光看向路旁的一家鋪面。
“宋清藥房”四個鎏金大字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閃光。
店鋪門口排著兩排長長的隊(duì)伍。其中一排隊(duì)伍的人身后都背著一只背簍,顯然就是前來送藥的藥農(nóng)。
而另一排的人衣著打扮卻都不相同,這些人手里大多拿著一張藥方,想來便是等候著抓藥的人了。另外也有一些穿著瀾衫、一副書生打扮的人蹙著眉頭跟在隊(duì)伍里,看起來頗有些古怪。
此時剛剛開市不久,東市的街面上人流還算不上多。
只有這宋清藥房的門口熙熙攘攘的擠滿了人,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頗為熱鬧。
這大概就算是最早的“馳名商標(biāo)”了吧。齊諧心里默默想著。
楊嘉賓笑著問道:“齊兄要不要進(jìn)去拜訪拜訪?”
“還是算了?!饼R諧想都沒想便搖頭說道。
隊(duì)伍里那些書生打扮的人,想必便是來“拜訪”義商的文人雅士了。
齊諧懶得湊這份風(fēng)雅,斷然拒絕。
這就像是他那個社會的“網(wǎng)紅”,一旦某個地方的某個人火了,那些網(wǎng)紅們便一窩蜂地跟上去蹭熱度。
讓人看著煩不勝煩。
當(dāng)然齊諧也知道,自己這么想有些消極,可著實(shí)是被那些整日占據(jù)流量的垃圾新聞惹得煩了。
以至于到如今都不能真正釋懷。
楊嘉賓似乎料到齊諧會如此,舉步跟在他身后。
“楊兄方才說,還有一處‘奇哉怪也’的所在?”齊諧調(diào)整好情緒,把話題重新帶回剛才的談話中。
楊嘉賓緊走幾步,跟上齊諧,嘴里笑著回答:“確實(shí)如此。說起名氣,這家藥鋪比起宋清家的藥店也是不遑多讓啊?!?p> 見齊諧又來了興趣,楊嘉賓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說道:“只是,這家店的主家卻是相當(dāng)?shù)纳衩兀握l都不知道是哪位名醫(yī)的鋪?zhàn)?。?p> “這個……好像沒什么奇怪的???”齊諧被楊嘉賓的舉動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家商鋪不知道主家是誰,這應(yīng)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除了那些小打小鬧的夫妻店,稍稍上一點(diǎn)臺面的大店鋪都是要雇傭掌柜和伙計(jì)的。
哪有主家自己做跑堂的道理。
倒是像“宋清藥店”這種堂而皇之用主家名字做店鋪名的才是真的少見。
楊嘉賓依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他搖了搖手說道:“齊兄莫急,我先跟你講一個坊間傳聞,你聽完便知道這店鋪的古怪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