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董卓虎背熊腰的剛猛霸道不同,皇甫嵩僅僅只是不言不語坐在那,即便不認(rèn)識他的人,無形的不怒自威亦可讓人止步。
皇甫嵩大怒,無人敢開口相勸,過了許久才轉(zhuǎn)頭看向不知該如何的周慎,再次問出之前的話語。
“若本將軍征募那董瑁為軍司馬,周將軍以為如何?”
眾將皆是一愣,周慎神色卻有些鄭重,細(xì)思片刻……
“若大人將兵卒全部散去,那董瑁任軍司馬,名下兵卒不是董卓手中之卒,就是那董虎名下董部義從,這……這是不是不妥?會不會有尾大不掉之事?”
皇甫嵩抬眼看向眾將,擺了擺手,一干將領(lǐng)全都抱了一拳后,默默退出廳堂……
“周將軍說的沒錯,那董虎雖年少,智謀、魄力卻非常人可比,若赤膽忠心大漢朝還罷,若否……其禍遠(yuǎn)比今日酷烈十倍?!?p> 皇甫嵩面無太大情緒波動,只是微皺了下眉頭。
“那董虎……著實讓人難以捉摸,不過,此時的他根基太淺,若是那董瑁任我軍司馬,必可分去那董虎半數(shù)兵卒、威望,若再加上董卓在旁相助,當(dāng)可壓得住那董虎?!?p> “降服了那董虎,此處即便十萬羌人,短時間內(nèi)也無任何憂慮,西北……可安?!?p> 皇甫嵩又輕嘆一聲。
“那董虎著實讓人難以琢磨,換做是你我,身在榆中城時,手里已經(jīng)有三萬精銳,又如何會領(lǐng)五千騎千里奔襲河湟谷地?”
“還有那千騎奔襲閻行一萬五千卒大營,就算再如何膽大,又如何敢冒如此之險?難道他就不怕一千騎深陷十?dāng)?shù)倍敵軍?五千騎深陷數(shù)十萬人當(dāng)中又當(dāng)如何?”
“偏偏他還就一決生死奔襲了,還就把所有精銳交給了那董瑁。”
皇甫嵩嘆氣道:“不僅只有這些,聽聞當(dāng)日那瘋子狼孟領(lǐng)兩千賊人侵入臨洮時,那董虎就曾警告過董瑁不得輕易領(lǐng)兵出城,言他身死無礙,董瑁不得輕陷兇險,與狄道城外,與榆中城時,又是何曾的相似?”
“本官不怕那董虎與董瑁相爭,就怕他真是那臨洮羊雜食肆小兒,就怕他傾力相助那董瑁、董卓,如此才是真的麻煩了?!?p> 聽著這些話語,周慎這才明白了皇甫嵩真正擔(dān)心,心下更是不知該當(dāng)如何?
就在兩人不知該如何時,韓遂、邊章、李文侯三人急匆匆跑來,三人臉上更是一副氣急敗壞惱怒。
見到三人模樣,皇甫嵩、周慎心下就是一個咯噔。
三人陰沉著臉抱拳,韓遂怒道:“校尉大人,那該死的小兒已經(jīng)造反了!”
韓遂驟然說出這話語,皇甫嵩、周慎大驚。
“韓太守,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周慎急聲詢問,韓遂忙將一封緊急信件拿出。
“那該死小兒不僅強奪他人私田,更是私授朝廷將職、私命治民官吏!”
皇甫嵩一目十行看罷信件,人卻許久不語……
“董都尉又前往了高原……”
“唉……”
皇甫嵩搖頭輕嘆,韓遂、邊章、李文侯三人很是不解,這是什么態(tài)度?難道沒看到那什么九營副將?難道沒看到那個什么百里長、十里長、里長?
都自己命令將領(lǐng),都自己任命官吏了,難道不是造反嗎?
三人很是不解,周慎看罷信件后,竟露出與皇甫嵩一般無二苦笑,這更讓三人疑惑不解。
“唉……”
周慎苦笑嘆息,換做任何人坐在董虎的位子上,自己只是根木棍插在土里,屁個根基沒有,哪有這個時候不坐在家里,反而一撅腚跑去高原的?
別說臨洮人知道雇傭兵是什么樣的人,就算此時的整個西涼,那也都知道董字軍團(tuán)、傭兵軍團(tuán)都是哪些人,僅僅只是幾個月的兵卒,不是鄉(xiāng)野民壯,就是俘虜?shù)姆磁亚既耍趺淳瓦@么心大呢?
允吾城副將孫牛,建威城副將胡三,夷城副將刑勇,歸義城副將董骨,破羌城副將董信,浩門城副將董耀,臨羌城副將董小乙,西海萬帳部副將董重,賜支河萬帳部副將劉棄。
九副將中,孫牛、胡三是雇傭兵出身,劉棄是積石山馬匪,董骨是卑禾羌族長,刑勇是董卓原親隨刑瘋子刑三的兒子,除了董小乙、董重、董耀、董信四人是董虎養(yǎng)的乞兒兄弟,余者五人,加入董部義從時間最長的也僅一兩年,而且還是董虎跑去了白馬羌半年情況下,若真想造反的人,哪有這么整的?
皇甫嵩心下暗自苦笑,也徹底打消了讓董瑁做司馬的念頭,就這般心大的人,董瑁若進(jìn)入金城塞,一準(zhǔn)還是那個總管一切的總管。
皇甫嵩心下是知道朝廷因何要把董卓調(diào)去河?xùn)|郡的,不僅要董卓防御北面的匈奴人,更是讓董卓與董虎分開,省的董卓真的吞了整個河湟谷地,那才真的麻煩了。
看到董虎又跑去了高原,又要跑去白馬羌,皇甫嵩也徹底熄了心下心思,可讓人頭疼的錢糧又該如何向朝廷討要。
韓遂、邊章、李文侯三人見兩人怪異表情,見他們沒有一點惱怒、不滿跡象,很是意外、不解。
韓遂猶豫說道:“校尉大人,那小兒在西海、賜支河首私自設(shè)立了兩個萬帳部,如此顯而易見狼子野心,若不理會,終會惹出大禍的??!”
皇甫嵩眉頭微皺,正待開口時,門口傳出一聲不滿冷哼。
“哼!”
“數(shù)萬屁大娃娃組成的部族,也值得韓太守驚恐不安?”
眾人一驚,轉(zhuǎn)頭去看時,不是冷臉不悅的董卓又是誰?
董卓此時可不怕皇甫嵩,一想到做驢友時見到的情景,心下就有些不滿。
“虎娃就他娘地賤皮子,一群女娃、開襠褲娃娃也他娘地用著牛羊養(yǎng)著,更可氣的,好不容易搶來的糧食、牛羊,又他娘地全還了回去!”
“哼!”
董卓一臉惱怒看著韓遂。
“虎娃再混賬,那也沒想著害人,也還想著安穩(wěn)一地,偏偏有些所謂的名士做了賊人!”
“更可氣的是,自己做了賊人,還他娘地滿世界咋咋呼呼喊他人是賊人!那陳懿偏偏還就他娘地信了,死了也是活該!”
韓遂、邊章、李文侯三人大怒,齊齊雙手伸向腰間利劍,看的董卓須發(fā)暴張。
“如何?”
“你們還敢當(dāng)著咱拔刀反叛?信不信咱現(xiàn)在就把你們剁碎了喂狗?”
皇甫嵩不著痕跡上前,也將董卓氣勢擋去了大半,對此,董卓很是不滿。
“哼!”
董卓不滿冷哼。
“韓遂老兒,虎娃說了,他就是信不過你,就是信不過你們?nèi)?!河湟谷地之外他管不著,但你們休想插手河湟谷地任何事情,若你們不服氣,虎娃不介意剁了你們的狗頭!”
董卓冷臉看著韓遂三人。
“老子警告你們,虎娃有時跟個面團(tuán)似的,任人揉捏,但若他真的厭煩了哪一個,就別去沒事招惹他!”
“造反?”
“哼!”
“你韓遂信不信,虎娃就算背負(fù)個造反罪名,也一定砍你們腦袋!”
皇甫嵩心下猛然一震,莫名其妙的對那個沒見過幾次的少年生出濃重危機感來。
董卓對韓遂等人很是不屑,若不是皇甫嵩一直以主將壓著他,又哪里會招撫,早帶著軍隊硬鋼了。
舍下面色大變的三人不理,董卓向皇甫嵩抱了一拳。
“朝廷令董某前往臨羌平息河湟谷各部的仇殺,董某已經(jīng)平息了各部事端,今日就要前往河?xùn)|郡赴任,特來向皇甫校尉請辭?!?p> 皇甫嵩抱拳還禮道:“一直還未來得及與董將軍道喜,不知可否一同飲上一杯,算是本官為將軍送行?!?p> 董卓眉頭微皺了下,最后還是點頭。
“皇甫校尉相請,董某必至!”
說罷又抱了抱拳。
“時間匆忙,董某還有些事情要準(zhǔn)備,就不再打擾了?!?p> 皇甫嵩又抱了抱拳。
“董將軍還有事,可以自行離去?!?p> 董卓不再多言,又冷臉看了一眼韓遂等人,大步離去。
一個自稱“董某”,一個提醒他只是自己名下“將軍”,雙方誰也不愿意后退一步,但這一局中,皇甫嵩卻已經(jīng)落了下風(fēng),從朝廷不給糧食的那一刻,他就處于了被動與麻煩中。
長安虎牙營、扶風(fēng)雍營是大漢朝常設(shè)正規(guī)軍,皇甫嵩并不擔(dān)心這兩個營的軍心,即便朝廷此時不發(fā)放錢糧,回到長安后,朝廷也絕對不會少了一文錢一粒糧,關(guān)鍵是征募的鄔堡兵卒。
皇甫嵩心下焦慮、擔(dān)憂,面上卻無絲毫異樣,而他的沉穩(wěn)也確實安撫了軍中不安,但他知道,這種安撫不會持續(xù)太久,一旦最后的牛羊吃光了,任誰也很難安撫餓肚子的兵卒。
一面維持泰然自若威嚴(yán),一面加速分散各郡羌人,盡可能把潛在的威脅、兇險分散出去,一日三遣人,八百里日夜不停送信長安、雒陽。
河湟谷地看似平靜若水,九校尉卻動作頻繁,下面大小將領(lǐng)不敢稍有疏忽大意,唯恐惹了董虎不滿,抬手剝了他們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
金城塞同樣也沒閑著,在得到皇甫嵩拍胸保證下,在無數(shù)羌人跟隨王國、滇吾前往漢陽郡時,六七千隴西郡、安定郡、扶風(fēng)鄔堡兵卒半看押半護(hù)送也跟著前往漢陽郡,之后各自回各鄉(xiāng)。
河湟谷地羌人逃入金城塞的,只能安置在金城塞、榆中城,余者數(shù)萬羌人不是前往北地郡,就是進(jìn)入漢陽郡、安定郡,很少羌人選擇進(jìn)入隴西郡。
前往各郡的羌人,他們本來就是這些地方的羌民村寨,與以往羌人造反一樣,不管是東羌或西羌,只要是造反,總是會有無數(shù)這樣的羌民村寨加入,也正因他們都是羌民村寨羌人,手里都有些牛羊,可積石山不一樣,積石山是一群沒有了牛羊的馬匪,他們的族人都跟著董虎跑了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