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暫做親衛(wèi)的段瑞看著教導大隊的同僚們似乎和他們部隊一樣,每個軍士肩頭上都有一個白底的標志,雖然距離遠看不太仔細,從后面看去,那標志上細微的花紋好像有些不同。每五個人中間,都有一個人腦袋上綁了一條白色帶——伍長。
每一排的隊列靠左的地方,都有一個左臂帶著黑帶的軍官,應該是排長。他們的頭上別了一個不大的牛皮板帽,板帽并不能遮風擋雨,卻能夠醒目的讓別人看出這人與別人的區(qū)別來。
至于每一個連的連長們的帶顏色則是紅色的,他們頭上的牛皮板帽并非是簡單的直板,而是分成兩葉模樣。更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連長們并沒有站在自己的隊列中,而是站在部隊隊列左邊靠前的位置上。他們身后跟著副連長以及擎旗手,副連長的板帽雖然是直板,卻比排長的板帽更大一些,而且中間貌有一道缺口。若是沒有缺口,就如同排長的直板,若是缺口更能擴大,就像是連長那種帽子了。跟在連長與副連長身后的旗手們高高舉著赤紅色的旗幟,旗子綁在加長槍桿的長槍上,雪亮的槍尖仿佛要刺破晴空般筆直向上。
牛角號沉悶的聲音再次傳來,而傳令官已經(jīng)喊道:“第一連,前進!”
隨著軍令,第一連的連長已經(jīng)拔出腰刀,高高舉起。接著向前用力揮下。第一連連長背后的第一連戰(zhàn)旗隨即向前傾斜。
“前進!”第一連連長吼叫起來。然后他也不回頭,就踏著鼓點向著明軍方向大步前行。
只慢了一拍,原本就開始踏步的第一組隊伍也踏著鼓點,跟著自己的連長向著明軍方向行進而去。
段瑞此時已經(jīng)看傻了眼,教導大隊的行動無疑也是在動一場進攻。進攻的不僅僅是第一連,只慢了不到五個鼓點,第二連、第三連也開始如同第一連般進,三支部隊呈現(xiàn)扇面型的模樣,從高處看下去甚是令人激動。
擎旗手們的旗桿頭部的矛尖斜著指前面敵人的方向,絲質(zhì)的紅旗在高高的旗桿上柔順的垂下。隨著擎旗手踩著鼓點踏下的每一步,旗子也微微震動。在整個戰(zhàn)場上,我部完全跟隨著鼓號在行動。
那整齊的隊列,那孤零零的位于隊伍側(cè)前方的連長、副連長與擎旗手們。整支隊伍就如同一座座移動的森林般向著猬成一團的明軍進攻。
再放眼看去,包抄部隊也已經(jīng)到位,七個連五個在前面,兩個在后面也列起隊形,隨著遠遠的牛角號聲,五個連也開始向明軍進攻。在靠山嶺的這邊,火槍手與長槍手們按照兩為單位占據(jù)了適宜的地形,并且部下了陣列?;饦屖峙c長槍手嚴陣以待,明軍若是想仰攻,那就是送死。
收回目光,段瑞看向自己身后的親兵和自己一樣,此時大氣都不敢出,只是呆呆看著從所未見的戰(zhàn)場,從所未見的戰(zhàn)斗。他們臉上的表情是震驚的木然,或者目眩神迷的呆滯。
因為站在朱紹明靠后的位置上,段瑞只能看到朱紹明的背影,只見朱紹明筆直的站在中軍巨大紅旗之下,雙臂環(huán)抱在胸口前。腰間左邊掛了一把繡春刀,右邊靠后位置上有個牛皮的槍套,里面插了一把剛研發(fā)出來的燧發(fā)單筒手銃。因為看不到朱紹明的正臉,段瑞不知道主公此時的表情。
此時面前東南方向,太陽高高懸在空中,明亮的陽光照耀下來,與朱紹明的身影交織在一起,甚至晃得段瑞有些睜不開眼睛。
站在中軍旗下,朱紹明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看著前面的戰(zhàn)局,然而心中想到的卻是與直接戰(zhàn)斗關聯(lián)有限的事情,“看樣子有機會的話,這線式戰(zhàn)術,我得想辦法弄些后世的軍樂器材才行?!?p> 朱紹明在后世有記憶以來的戰(zhàn)爭那都是1840年后的中國大地上戰(zhàn)爭——因為影視劇演的太多了。他反復回憶心中的戰(zhàn)斗的時候,總是感覺和大明格格不入。能和這個時代符合的,就是影視劇里面那些帶著假發(fā),敲著軍鼓,吹著猶如奔喪祥器般的軍樂的英法等歐美國家的軍隊。
小時候在影視劇里第一次見到外國那出喪般的軍隊,朱紹明覺得那簡直是可笑的雜耍。即便是看過多次,也沒有能夠接受這種戰(zhàn)斗組織模式。直到朱紹明大學軍訓摸到了“真家伙”,明白了金屬殼子彈才是真正改變了戰(zhàn)爭形態(tài)的基礎之后,他也不得不選擇學習“這個時代的西方先進經(jīng)驗”。
這次的戰(zhàn)斗就是朱紹明艱苦訓練的結(jié)果,學會走正步的軍隊未必是強軍,但是強軍無一例外的都完全掌握了走正步的技術。而指揮大家在戰(zhàn)場上能夠走正步的最好辦法莫過于鼓號等器材。
作為戰(zhàn)場上的最高指揮官,朱紹明只要沒能沖在第一線親自指揮一線作戰(zhàn),他就只能依靠平素的訓練來進行戰(zhàn)斗。鼓號手們能否正確的完成朱紹明的指令,這反倒成了最大的關鍵。
別看軍樂隊在后世看來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但是在16世紀-18世紀極為重要——比如溫度為20度時,聲音在空氣中的傳播度大約為350米/秒。整個戰(zhàn)場的寬幅大概經(jīng)常會過數(shù)里之多,所以軍樂隊也得有各種分工,例如伴隨步兵行進的用來確定步點的小鼓,在部隊后面布更多號令的大鼓以及牛角號,都需要不同的安排。而且哪怕是一個不大的戰(zhàn)場上,也會存在好幾支不同分工的部隊,這些不同部隊之間的聲音的干擾也得考慮進去。僅僅是這么看似簡單的事情,其實就非常復雜。想最有效的使用兵力,就得有非常多得訓練才行。
圍殲劉佐卿部隊的戰(zhàn)斗,對朱紹明來說是一場極為難得的實戰(zhàn)機會。即便不采用如此正規(guī)化的方法,朱紹明也有很多達成戰(zhàn)斗目的的辦法。正因為確信明軍糜爛、無能,朱紹明堅信即便采取遠遠談不上熟練的戰(zhàn)斗模式,自己的部隊也不會出現(xiàn)什么不能接受的傷亡。
到現(xiàn)在,所有進程還在計劃考慮到的范圍之內(nèi)。如果說有什么是沒能考慮到的,那就是劉佐卿的部隊仿佛被嚇傻了一般,士兵與軍官們不是很亂,卻也沒有能夠迅組成戰(zhàn)斗隊形。他們仿佛看戲般看著朱紹明的部隊逼近,朱紹明視力也是極好的,他甚至看到有些本來排在后面的明軍還往前擠,想更清楚的看清楚在節(jié)奏鮮明的鼓號聲中整齊逼近的“匪軍”。
“這不就是以前在電影上看到如此戰(zhàn)斗場面的我么?”朱紹明想到。
想到這些,朱紹明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哈哈~~”
“主公,有什么好笑的。”一旁的優(yōu)秀種子軍官們,忍不住靠上來問道。
朱紹明左臂前伸,食指筆直的指向那些莫名其妙的明軍:“我覺得他們現(xiàn)在是在看戲,實在是憋不住要笑。”
大伙心中一頭黑線,忍不住干笑了幾聲,附和道:“主公...這……確實像是在唱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