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定是這樣的。
楚弈恒帶著那盤米糕去了縣衙。
縣衙里,白筱筱正在跟朱老娘講述這驚魂一刻:
“……那米糕里肯定被他下了藥,他想把我迷暈,然后對我剖心挖肺!”
“有病吧你?”
白老娘和高師爺都想起了上次被一蒸屜的米糕支配的恐懼,都以一種看神經(jīng)病的眼神看著白筱筱。
白筱筱急了:
“你們怎么就不相信呢?我聽人說郡王天天跟著我,就是圖我的心臟……哎哎,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們跑什么?回來,回來!”
無人可以傾訴,白筱筱氣得跳腳,卻又覺得哪里不對,一回頭,楚弈恒正走進門來。
白筱筱頓時欲哭無淚:……這倒是該跑,可你們好歹把我也帶上??!
門外晨光燦爛,俊美無儔的男子卻站在門內(nèi),遮去了大半的陽光,在一臉懵逼的少女身前投下大片的陰影。
與他冷傲的神情極為不相配的,是他手里托著的米糕,正散發(fā)著騰騰的香氣,讓人不由自主垂涎。
“你自己吃,還是我喂?”楚弈恒微微蹙眉,一本正經(jīng)。
言語間還略有不耐煩,好似在問你差事辦好了沒,并無半分曖昧之意。
所以,這真的不是要她的心,這是要她的心臟?。?p> 白筱筱左手捂心口,右手顫顫巍巍地伸了出去,拈了一塊米糕進嘴,差點兒淚流滿面。
再見了弟弟,再見了朱老娘,再見了縣太爺,再見了高師爺,再見了表哥。
她就要默默無聞地離開這個世界了……嗚嗚嗚……
這一天,白筱筱的時間過得極為緩慢,簡直就像是被上了酷刑,只一心一意等死。
直到太陽落山,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活蹦亂跳。
難道那個神經(jīng)病給她下的是慢性毒?
但不管如何,多活一天就是賺的,而且,系統(tǒng)也沒炸毛。
白筱筱呼叫姬月:
“你能替我感知危險的對吧?以后只要你不出聲我就不用擔心自己會死,對吧?”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但是前提是,你得抓緊時間多完成幾個任務,這樣我才能積攢力量,保你不死,你說對不對?”
姬月深知趁熱打鐵的道理,抓緊機會提要求:
“現(xiàn)在有個新任務要你做,就是給金蘭村的陳二丫找個善待她的好婆家?!?p> “這是陳二丫的心愿嗎?”
“不是,這是陳二丫嫂子的心愿,具體情況我晚上給你托夢?!?p> 姬月說完這句話就閉嘴了,任憑白筱筱再怎么呼喚,都像是死了一樣,堅決不出聲。
留下白筱筱一個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陳二丫嫂子的心愿?陳二丫才是當事人??!
姬月這是發(fā)布的什么鬼任務?
當晚,白筱筱就夢見了陳二丫和她的嫂子丁氏,但這個夢境,可謂是一場噩夢。
丁氏十七歲那年,嫁到了金蘭村的陳家。
丈夫年輕力壯,公婆妯娌相處和睦,除了癱瘓在床的小姑子陳二丫,一切都很好。
一開始丁氏并不在意這個,小姑子自有公婆供養(yǎng)照料,她只管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在她嫁入陳家第五年,兒女成群,最為忙碌操勞的時候,公婆卻相繼因病離世。
這個癱瘓的小姑子就沒了著落,往日和睦的妯娌們誰都不愿意接手這個累贅,最后丁氏的丈夫陳三郎把妹妹接到了自己家。
丁氏起初也是細心照顧小姑子的,可是時間長了她也開始心生埋怨。
年久日深,病床前頭尚且無孝子,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嫂子。
曾經(jīng)溫柔善良的丁氏此時已經(jīng)被生活逼迫成了一個潑辣冷硬的婦人,剛好趕上朝廷來查超齡未嫁的姑娘,丁氏干脆就把小姑子報了上去。
官府并沒有因為陳二丫是個癱瘓在床的姑娘就不給她安排婚事,根據(jù)大夏朝的律例,只要還有口氣兒,都得成親生孩子,給大夏朝添人丁。
可是官府安排下來的婚事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陳二丫被配給了一個身有殘疾的老光棍,而且夫家離金蘭村很遠,出嫁的時候,也不過是那個老光棍找了個驢車,鋪了一床爛褥子把人接走。
家里人把陳二丫往車上抬的時候,陳二丫淚流滿面,拉著兄嫂的手不愿意放開。
丁氏也忍不住垂淚,可她到底還是狠狠心,掙開了小姑子的手。
陳二丫這一嫁,就再沒能回過娘家,只是偶爾聽人說那老光棍對陳二丫并不好,陳家人因為路途遙遠,也沒有去看望過妹妹。
他們就這么斷了音訊,直到三年后,陳二丫的夫家捎信兒來說陳二丫不行了,陳家人才去見了她最后一面。
丁氏也去了,然后她到死都無法忘記那個場景——
陰暗潮濕的泥土房里,瘦的如同一把干柴的女子躺在一堆破棉絮里,身上臉上都是傷,身體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臭味,看見她的那一刻,那個女子微弱地叫了一聲“嫂子”,拽住了她的手,不多時就流著眼淚斷了氣。
可想而知,這個曾經(jīng)被父母家人照料得極好的姑娘,在生命的最后幾年,遭受到了怎樣的虐待。
陳家人大怒,把那個老光棍打了個半死,出錢厚葬了陳二丫。
回去以后,丁氏以為日子還和從前一樣,可是連綿不斷的噩夢卻從此將她纏繞。
丁氏夜夜都會夢見瀕死的陳二丫,夢見她凄慘的模樣,夢見她一聲聲地喊著“嫂子”,紅著眼睛問她,為什么要這樣拋棄她?
為了擺脫這個噩夢,丁氏求神拜佛,四處燒香,最后甚至去了陳二丫的墳前磕頭懺悔,可是毫無作用。
她被這噩夢折磨得迅速蒼老,將將只活到了五十歲。
臨死前,她才恍然醒悟,折磨她的,并不是噩夢里的陳二丫,而是她自己身為一個人的良知。
小姑子的凄慘結(jié)局,并不全是她的錯,可她的良心放不過自己。
她向上天祈求,如果有來世,一定要賜給小姑子一樁美好的姻緣,讓小姑子和和美美地過下去,再不要落得那樣的結(jié)局。
夜半時分,白筱筱冷汗淋漓地從夢境中醒來。
姬月給她托的是丁氏的夢境,夢里枯瘦如鬼的陳二丫朝她伸著手,問著為什么。
為什么呢?因為這是一個吃人的時代啊。
白筱筱嘆息一聲,起身出門,從井里打了一桶涼水準備洗個澡壓壓驚。
剛剛把家里的破澡盆放到飯棚里,頭頂上忽然就幽幽地傳來了一個聲音:
“你想感染風寒?”
白筱筱當即被嚇得心跳停擺,等她緩緩地轉(zhuǎn)過頭去,就看到面容俊美的男子坐在墻頭上,一本正經(jīng)地蹙眉看著她。
“非禮?。 ?p> 白筱筱捂住了尚未褪去衣物的胸口,尖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