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
王妙青臉色蒼白地倚在床頭,眼睛紅腫,蓬頭垢面,按照王家老兩口的說法,已經(jīng)是餓了三天三夜了。
“……從前這性子也沒這么倔,這回倒是為了個丫鬟和我們置氣!”
兩口子說著,就忍不住抹眼淚,言語間倶是心寒。
白筱筱很納悶:
“是你們將那丫鬟弄走的?”
“不是,是陳……是她親娘發(fā)賣的,那丫鬟本來也是她親娘送來的,我們自然不會處置……”
王母差點兒說漏嘴,但是白筱筱一聽就知道是陳老鴇。
既然這樣……
白筱筱在床邊坐下,勸說王妙青:
“妙青,那丫鬟不是好人,之前攛掇著你半夜出去,這是在害你!更何況將她發(fā)賣的是旁人,并不是你的爹娘,你何必跟他們?yōu)殡y?難道他們養(yǎng)了你一場,事事為你著想,如今倒是養(yǎng)出錯來了?”
“那不是旁人,那是我親娘……”
王妙青虛弱地反駁道,與陳老鴇七分相似的眉眼間倶是憤憤:
“便是我親娘要發(fā)賣,他們也該攔著……我都說了我以后不會再半夜出去了,他們卻不信我……”
“你這話可真是……難道在你心里,一個丫鬟都比養(yǎng)你長大的爹娘重要嗎?再說了,你既然如此維護你的親娘,你的親娘為何不養(yǎng)你,卻將你送給別人養(yǎng)?”
眼瞅著王妙青這副小白眼狼的嘴臉,白筱筱的聲音就禁不住冷了下來。
沒良心的人她見得多了,像王妙青這樣一心為難養(yǎng)父母的人也真是少見。
王妙青活了十四歲,從來沒受過這種凌厲的指責(zé),一時之間氣得眼圈發(fā)紅,亂顫的手指向白筱筱,傷心地控訴:
“你,你……你怎么能對我說這種話!”
“我又不是你親娘,我為何不能對你說這樣的話?我今天本來是想寬慰你幾句,免得你傷心,如今看來,我倒是多事了!”
白筱筱才不理會王妙青這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樣兒,懟了她兩句,站起身來就要走。
王妙青卻撲過來拽住了她的衣袖:
“我的事倒還罷了,你且說要把秦郎如何?”
“秦郎?我的天爺,你對那種人渣還沒死心?”
白筱筱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剎那間有種砸開王妙青的腦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養(yǎng)了魚的沖動。
這回王妙青的眼淚是結(jié)結(jié)實實掉下來了:
“那天晚上他說那樣的話,我的確是生氣,可后來我仔細想想,秦郎他不是那樣的人!
定然是那天晚上你們忽然出現(xiàn),將他嚇著了,他才口不擇言的……”
“既是如此,你便問問你那親娘,要是看得中你的秦郎,我便從中撮合成全你們,如何?”
“當(dāng)真?”王妙青頓時不哭了。
白筱筱曬然一笑:
“當(dāng)真。”
告辭離去的時候,王家兩口子跟著白筱筱到了院門口,一臉的忐忑不安。
王母拉著白筱筱的手,悄聲問道:
“官媒大人,你這話可是在開玩笑?那秦文生能做出這種事情,定然不是個良人……”
“你們都知道他并非良人,難道你女兒的親生母親便不知道了嗎?”
白筱筱安撫的拍了拍婦人的手背:
“既然她不聽你們的,你們便不必再勸。此事必定要有人當(dāng)惡人,你們何必著急?”
說完,白筱筱揚長而去,留下王家兩口子站在原地面面相覷,許久方從這番話中品出點兒意思來——
白官媒的意思,是讓陳老鴇做這個棒打鴛鴦的惡人?
是啊,既然閨女養(yǎng)不熟,如此不曉事,那便交由她的親娘管教,豈不是最妥當(dāng)?
他們何苦出力不討好,受這中間的夾板氣!
兩口子心中對白筱筱生出萬分的感激來,轉(zhuǎn)身回屋之后,也絕口不再提女兒的親事。
只滿口哄著女兒先吃飯,只說會向她的親娘說情,讓把那丫鬟找回來。
王妙青到底年紀小,只以為養(yǎng)父母是拗不過她妥協(xié)了,也高興起來,歡歡喜喜開始吃飯喝水。
到了晚間,陳老鴇果然坐著一頂青布小轎到了王家。
一路上她都在想著如何跟女兒開口說那丫鬟的事。
那個該死的丫鬟存心不良,引誘主子,已經(jīng)被她命人打斷手腳扔出了城外。
可她如何能讓女兒知道?
她的女兒就像一朵純潔無瑕的荷花一樣活著,從不知這人間的陰私。
更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親娘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要不要對女兒撒個謊,只說自己是將那丫鬟關(guān)起來教訓(xùn)兩日?
還是將這件事情推到王家父母身上?
陳老鴇躊躇著進了王家的門,還沒張口說話,女兒就掙扎著從床上下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面前。
“娘,求求你,成全我和秦郎吧!我們是真心的!”
“你,你說什么?你居然為那個小畜生求情?”
陳老鴇眼前一黑,倒退了兩三步,腦殼嗡嗡作響。
下一瞬,她兇狠的瞪向了瑟縮在一旁的王家父母:
“你們勸了好幾天,這就是你們勸的結(jié)果?”
王家父母深知陳老鴇的狠辣,頭也不敢抬,只囁喏道:
“我們也勸了,可我們也不忍心看著妙青餓死……要說那秦文生好歹也有個功名在身,若是真心喜歡妙青,也不失為一樁好親事……”
“蠢貨,蠢貨!你們懂什么,你們這是害了她!你們竟然順著她胡鬧,你們怎配做她父母?!”
深夜的小院子里爆發(fā)出陳老鴇崩潰的吼聲,久久不能平息。
第二天吃了晌午飯,朱老娘就來找白筱筱了。
“昨兒你是去王家打了什么埋伏,把陳老鴇氣得今兒起不來床?”
“呦,居然氣得起不來床了?真是稀罕事兒,快說來我聽聽,讓我高興高興!”
“還真是你在中間挑的事兒?你說說你干點啥不好,怎么又去招惹她?”
“誰去招惹她了,我就是去探望了一下她閨女,順便安慰了幾句王家那兩口子!至于陳老鴇嘛……”
白筱筱冷笑:
“欺人者人恒欺之,她能把人家兩口子當(dāng)傻子,還不許人家當(dāng)個順?biāo)浦鄣暮萌耍俊?p> “少說這些有的沒的,現(xiàn)在她那寶貝閨女居然還鬧騰著要嫁秦文生,到底是什么鬼迷了她的心竅?
還有那秦文生,居然恬不知恥來找我提媒,以陳?;鄣男宰?,怕是將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依老娘你看,這秦文生和王妙青,可是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