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Nidhogg
一盒照片，一份剪報、一本日記，幾本雜志，外加一張存折和一套夾克外套……
就是楚天驕的全部遺物了。
簡單的甚至有些過分。
照片的數(shù)量大概有二三十張，其中絕大部分楚子航都有印象，那是一家三口還沒有分開的時候拍攝的，每一張都有楚子航和蘇小妍的身影，而那個男人基本上都是充當著攝影師的角色，只有少數(shù)幾張全家福上面才能看到他的身影。
剪報則幾乎都是關于楚子航的。
有他拿到市級三好學生時上臺領獎的報道，有他在大提琴十級的考級現(xiàn)場登臺演奏時的報道，甚至還有初二上學期那次，國內某導演帶著劇組在仕蘭中學取景拍戲，順便征用了包括楚子航在內的幾個學生當做群眾演員時的報道……
明明楚子航一次都沒有在片場看到過這個男人，反而是“爸爸”的司機老順每天收工時開著那輛奔馳S500來接他回家，讓不少媒體把他當做帶資入組的富二代，讓爸爸很不開心。但沒想到，這幾張報道居然會出現(xiàn)在那個男人的遺物中，似乎一直被他妥善保存這。
至于存折上面，是大約十二萬的存款。
楚天驕每個月的工資大約三四千元，在這個二線的南方小城不算低了，除了日常的吃穿用度，那個男人把剩下的錢全部存入到了銀行里。存折背面寫著這些錢的用途——
“給兒子攢的彩禮錢”。
所有這些，都能和那個喜歡滿嘴跑火車，在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靠譜的司機形象對應起來。
但，還是缺少了一點東西。
一點能夠和那個暴風雨夜中揮刀劈向神明御座的男人對應上的東西。
楚子航摩挲著下巴，將視線投向了最后那本日記。
他剛才已經(jīng)翻看過這本日記，十六開的黑色牛皮本，里面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紙頁上都寫著字，大部分是楚天驕隨意寫畫的文字，沒有固定的格式，日期也毫無規(guī)律，中間的某一頁夾著一張四四方方宛如硬紙片一般的黑色書簽，但看起來同樣是平平無奇，找不到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
“再看一遍吧……”
在反復翻看到第四遍的時候，楚子航才終于在某一頁的夾縫處，看到一行像是被墨水浸染后出現(xiàn)的單詞，似乎是那個男人曾經(jīng)用鋼筆，在壓著這張日記本的另外一張紙上寫過的文字，墨跡透過紙背留下了一團很淺的印記——
“Nidhogg”。
楚子航緩緩拼出這個單詞。
這個詞語，楚子航在一本書上看到過，它的中文譯名，是尼德霍格。
和奧丁一樣，尼德霍格也是北歐神話中出現(xiàn)過的人物，確切的說是一頭黑龍，終日盤踞在盤據(jù)在世界之樹的底部，不斷啃蝕著其根部，傳聞當世界之樹的樹根被徹底咬斷之時，諸神的黃昏就會到來。以奧丁為首的眾多神明，將死在和巨人族之間的戰(zhàn)斗中。
聯(lián)想到自己在高架路上看到的那位騎乘著八足駿馬的北歐神明，以及那個男人從后備箱里取出的繪制著世界樹的箱子……
楚子航隱隱覺得，自己已經(jīng)觸碰到了一點眉目。
看似只要再往前一點，就能摸到真相，可是中間卻依然隔著重重迷霧的阻礙，有種朦朦朧朧的感覺。
“只能再去最后一站調查一次了?！?p> 楚子航心想。
他提前給自己規(guī)劃好的第三站，也是最后一站，就是那個雨夜的事發(fā)地點，000號高速路的入口處。如果有其他選擇的話，楚子航并不想這么快回去，因為他還沒有做好再次見到奧丁的準備，但從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
已經(jīng)別無他選了。
當然，去往高架路的時間并不是現(xiàn)在。
雖然楚子航心里很清楚，就算是在怪獵世界與冥赤龍同歸于盡時的他，也很可能不是奧丁的對手，何況是現(xiàn)在，他的身體素質退回到十五歲，村雨也因為從怪獵世界回來的緣故而變得非常虛弱，比起曾經(jīng)那把斬殺過復數(shù)頭古龍的利刃，更像是一柄普通的日本刀。
但是既然已經(jīng)做出決定了，就沒有再退縮的理由。而且在真正去往高架路之前，一些必要的準備還是必須要做的，其中包括了……對迎接死亡的準備。
……
接下來的一周，楚子航漸漸恢復到了普通高中生的生活狀態(tài)。
每天按部就班的上學，放學，上課認真聽講。雖然中間多出了五年的空檔期，但是高一階段的課程本來就不是很難，又是剛剛開學，只要肯花時間，跟上課程的進度還是很容易的。
唯一有點困難的是月底的數(shù)學競賽。
競賽的題目本來就更偏更怪，需要花費數(shù)倍的時間和精力，楚子航雖然抽不出那么多時間，卻也盡力而為。
直到第二個周末。
一大早，楚子航從床上爬起來，在盥洗室洗漱完畢，提上網(wǎng)球包出門。
媽媽還在熟睡。
倒是鹿天銘沒有像往常的每周六一樣早早出門，而是難得地出現(xiàn)在家里的餐桌上，正在邊吃早飯邊看報紙，時不時還用筆在報紙上圈出幾行文字。類似的畫面楚子航以前也遇到過幾次，估計是在了解金融方面的消息。
“子航，這么早就出門？”
鹿天銘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楚子航，有點吃驚。
“有同學邀請我去學校打籃球，約定的時間比較早，要盡快過去……”
楚子航面不改色地撒了個謊。
“不先吃點東西嗎？”
“不了，待會兒我在路上買點東西吃就好了?！?p> “那好吧?！?p> 鹿天銘沒有再勸，畢竟負責做飯的佟姨已經(jīng)去里面的房間打掃衛(wèi)生了，再叫她回來多做一份早飯，估計要花好一會兒時間，所以他這時候從懷里掏出錢包，抽出了兩張紅票子放在桌子上：
“別在路邊小攤買，不衛(wèi)生，到正式的早餐店或者麥當勞買店東西吃吧。對了，在外面的時候注意點安全，聽說老邵那邊最近剛遭了賊，也不知道是不是團伙作案，打完球記得早點回家?！?p> “知道了，謝謝爸爸……”
楚子航猶豫了一下，接過鹿天銘遞來的錢，放在沖鋒衣的口袋里：“那我先走了，爸爸?！?p> “路上小心。”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楚子航腳步頓了一下，但并沒有回頭：“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