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李詩棠曾天真地以為,在經(jīng)歷了溫蒂奪煙槍、遭遇山賊這一系列事件后,這次的進城就應(yīng)該到此為止了。
怎么也沒想到還會有后續(xù)。
翌日早晨,班主任嚴(yán)崇在體能課前就把她和溫蒂抓到了辦公室里,沒等兩人說一句話,就一巴掌砸在了桌子上。
啪!
李詩棠的脊背配合地抖擻了一下。
“你們兩個,可真給我長臉?。 眹?yán)崇砸完這一下,一屁股坐進了自己的沙發(fā)里,臉色陰晴不定。
李詩棠和溫蒂對視了一眼,聲音比較鎮(zhèn)定的溫蒂開口了:
“老師,我們做了什么?”
嚴(yán)崇用屈起的食指敲著桌子:
“你們倆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剛打完新生考核,就去城里剿了一伙山賊,真是學(xué)院的明日之星啊!”
他的話聽上去像是贊賞,但明耳人都聽得出那種咬牙切齒的語氣。
嚴(yán)崇似乎并不為她們?nèi)珳缟劫\的做法而自豪。李詩棠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不明白嚴(yán)崇在反感些什么。
雖然她昨晚睡前滿腦子都是那條巷子,但夢里卻是一片清凈,一覺醒來心里好受了挺多。
“事實證明,時間能撫平一切創(chuàng)傷……說這句話的人都挺沒心沒肺的……”李詩棠試圖用腹誹緩解低壓的氛圍。
“老師,”溫蒂突然出聲,“我們是先被那伙山賊盯上,想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網(wǎng)打盡,所以就直接跟他們動手了。
“這有什么問題嗎?”
不知怎的,嚴(yán)崇敲桌子的力道變重了。
……那張戴著眼鏡的臉也更黑了。
眼見形勢不對,李詩棠快速思索了一下,趕在溫蒂說出更不合適的話前說道:
“老師,我們也不是孤軍奮戰(zhàn)的。
“準(zhǔn)確來說,是我和溫蒂引虎入穴,還有何璐去搬救兵了?!?p> 嚴(yán)老師向來重視學(xué)生安全多過學(xué)生實力,這樣回答更適當(dāng)……雖然更準(zhǔn)確來說,這些“救兵”只起到了處理現(xiàn)場的作用……她在心里補充道。
到底是并肩作戰(zhàn)過的,溫蒂馬上便領(lǐng)悟到了李詩棠的意思,也跟著把局面扳回來:
“對!在動手前我們就已經(jīng)想過會出現(xiàn)哪些局面,要怎么做了!絕對不是臨時起意!”
也不對……你們?nèi)詢烧Z就決定要動手了,其實也挺臨時起意的……李詩棠馬上暗駁了一句,但依然附和地點了點頭。
“而且,敵在暗我在明,”溫蒂繼續(xù)道,“如果唐突去警察局求援,刺激到了那幫山賊,讓他們逃跑的話,說不定會出現(xiàn)下一批受害者?!?p> 這的確也是她們最初動機之一,李詩棠加快了點頭的頻率,那兩根上下晃悠的螺旋辮子看起來靈動了許多。
嚴(yán)崇敲桌子的力道輕了不少:
“這么說來,你們的想法就是……
“與其讓他們跑掉,不如自己動手,消滅他們,對吧?”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醇厚,像一曲牽動人心的樂章,能將任何人的靈魂都卷進去。李詩棠只覺得自己心中最深處的想法都要被翻出來,頓時起了一身冷汗。她的嘴唇動了動,吐出兩個字來:
“……是的?!?p> 但這并非被嚴(yán)崇的聲音“勾”出來的回答,而是李詩棠沉下心后,從昨晚自己的不斷反問中得到的答案。
“留著這群山賊,就可能會出現(xiàn)其他的傷亡。不管是哪種可能,我都不想去嘗試。
“既然決定了要和對方生死決戰(zhàn),不管是溫蒂、何璐、還是我,都會利用能用上的一切,爭取最大的生機?!?p> “嚴(yán)老師,”李詩棠對上了嚴(yán)崇變得幽深的眸子,聲音清澈但沉靜,“我們不會把生死當(dāng)做消遣的玩笑,無論是誰的。”
她把話說完,周遭繃緊的空氣頓時松懈了下來,不過溫蒂卻皺了下眉,好像不太贊同這個說法。
嚴(yán)崇面色不改,轉(zhuǎn)向了溫蒂:
“你的回答呢?”
“當(dāng)然是我來動手比較好?!睖氐俚难劬诹?,全然不顧嚴(yán)崇蹙緊的眉頭,大咧咧地說道,“他們都做上燒殺淫掠的營生了,就得做好付出性命的覺悟吧?
“所以我不會遲疑,不會猶豫。
“決定了要斬草除根,就要斬到底!”
話音剛落,嚴(yán)崇就一巴掌拍到了她腦門上!
“小小年紀(jì),戾氣倒是挺重。”嚴(yán)崇甩了甩手,一屁股坐下,再次躺進了沙發(fā)里。
但這次,他的表情就沒那么緊繃了。
“好吧,你們的態(tài)度還算可以?!彼o了學(xué)生一巴掌,卻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倒是給我省了不少口水。
“如果你們把新生手冊背透了,應(yīng)該會知道,我們學(xué)校的學(xué)生,是絕不允許在史萊克城動手的。哪怕動手,也不許釋放武魂。”
……溫蒂再次移開了視線,有那么一點心虛。
在和獨孤遠還有金斯德夫人僵持時,她不否認自己有過釋放武魂解決問題的想法。
嚴(yán)崇繼續(xù)道:
“這是因為有些學(xué)生從學(xué)校里出來,自以為本領(lǐng)大過天了,還有學(xué)校當(dāng)靠山,就開始在城里橫行霸道。知道他們的理由是什么嗎?
“因為他們覺得,‘在學(xué)校沒法徹底舒展筋骨’——呵,一群不把命當(dāng)回事的臭小鬼,真遇上什么情況,恐怕不會比你們兩個處理得更好。
“綜上所述,從校規(guī)和城邦法律上禁止城外私斗,是最切實可行的方案。
“雖然你們幾個這次是在城里動了手,不過看在對象是山賊的份上,學(xué)校不僅不會處分你們,還會給予你們獎勵?!?p> 李詩棠和溫蒂的臉上并未流露出什么驚訝的情緒,因為這些話,昨晚陸思遙已經(jīng)同她們交代過了。
“沒記錯的話,獎勵應(yīng)該是綜合素質(zhì)分還有山賊遺留的所有物品……”李詩棠默念道。
果真如她所料,嚴(yán)崇接下來的話里真的提及了那些物品,可除此之外,他還說了一句話:
“……另外,在今天全校操練的時候,會通報表揚你們?nèi)齻€?!?p> ……通報表揚?李詩棠和溫蒂下意識互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怎么個表揚?”
嚴(yán)崇緩緩地推了推眼鏡,鏡片的反光很好地擋住了他的眼神:
“比起前兩項,這算是分量最重的獎勵了。待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獎勵一會兒就到,現(xiàn)在都先下去跑圈吧?!?p> 片刻后,來到史萊克廣場開始體能課鍛煉的溫李二人,領(lǐng)教到了這“分量最重”的獎勵的厲害。
跑完圈后一段短暫的休憩時間,廣場上坐滿了一年級一班到三班的學(xué)生們。李詩棠也不例外,她坐在不遠處的樹蔭里,一邊喝水,一邊和言希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聊。
這個時候,空地上方突然響起了杜維倫嚴(yán)肅端正的廣播腔:
“昨日,我校一年級三班溫蒂同學(xué)、李詩棠同學(xué),一年級二班何璐同學(xué),在史萊克城內(nèi)發(fā)現(xiàn)山賊時,沉著冷靜地與之周旋,第一時間通知史萊克治安隊,并積極配合抓捕行動,體現(xiàn)了我校學(xué)生見義勇為、懲惡揚善的精神品質(zhì),特此通報,以資鼓勵……”
噗!
李詩棠一個沒忍住,差點把水全噴出來。
“這什么東西?。?!”她忍不住在心里吶喊了一句。
這還不算完,一抬頭,李詩棠發(fā)現(xiàn)全班同學(xué)都用一種詫異又吃驚的視線望著自己,她一下變成了廣場上的焦點,從頭頂?shù)慕鸢l(fā)到腳上的鞋子好像都在發(fā)光,但此時她不僅生不出自豪感,甚至有點想把頭埋進地里。
杜維倫的廣播腔還在繼續(xù):
“……再次通報,昨日,我校一年級三班溫蒂同學(xué)、李詩棠同學(xué)……”
主任別念了!李詩棠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從未感覺杜維倫的聲音會如此清晰。
旁邊的言希卻語氣興奮:
“你昨晚那么晚回來,原來是去抓山賊了?怎么不叫我,黑夜可是我的主場!
“咦,你臉怎么這么紅?——怎么還把頭縮起來了?!這是見義勇為的好事?。 ?p> “呵,”倚在樹旁的葉晨把這一切收入眼底,冷笑一聲,“你還是別去勸她了,這家伙雖然看起來還活著,多半心已經(jīng)死了?!?p> “什么意思?”言希還沒理清楚狀況,她的大腦在白天動得并不是那么敏捷。
葉晨語帶嘲諷:
“哼,老鼠在陰溝里待久了,一下子被拽到陽光下,肯定會不適應(yīng)……”
“——只敢放馬后炮的便宜貨色,又嫉妒又別扭,我看你才像陰溝的老鼠。”
溫蒂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這片樹蔭,看似隨便地打斷了葉晨的挖苦。她一屁股坐下,滿臉不爽的表情,無視了葉晨瞟過來的眼刀。
隔了老遠的炎恒還不嫌事大地吼了一嗓子:
“溫蒂,給我們說說你們是怎么協(xié)助治安隊打倒山賊的!”
“——去他大爺?shù)膮f(xié)助!”溫蒂以不輸給炎恒的音量大聲回道,“哪里有什么治安隊,從頭到尾都是我倆在打!
“是我們兩個打敗了整群山賊!”
她還拍了下李詩棠縮到膝蓋里的腦瓜子:“對吧!”
雖然極不情愿,但李詩棠也只能抬起上半張臉,悶悶地應(yīng)了聲:
“對……”
“這么厲害?”炎恒一拍膝蓋,聲如洪鐘,“聽的我手都癢了,你什么時候再跟我打一場?”
溫蒂咧起嘴角:“等著吧!想跟我打的人都排到校門口去了!”
言罷,這兩個人也不知道達成了什么共識,竟然同時大笑了起來,隱隱有要蓋過杜維倫廣播的趨勢。
這回輪到和大本營相隔多米的寧洛洛捂住耳朵了,好似那笑聲在他耳中是大鋸拉木頭般的噪聲,不堪入耳。
“不就是一伙山賊……有什么好夸耀的……”他面露不耐地抱怨了一句。
他身邊卻坐著一班的巫羅,這個紅發(fā)的清俊少年聞言淡淡道:“少主,協(xié)助消滅山賊也是功勞一件,能被主任通報表揚,說明這件功勞還不小?!?p> “——你這人只會拆我臺嗎!”
帕加索斯
估計會有人不明白老李為啥破防,類比一下就是你原本好端端坐著,突然在康輝報道的裝廣播電臺里聽到人家字正腔圓地說自己的名字,周圍除了坐著你爸媽還坐著你七大姑八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