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陳定,陳宓的心里很復雜。
嗯……其實不止是陳定,還有他的母親以及父親,陳宓的心里也都很復雜。
其實陳年谷倒也罷了,那就是個人渣,其實也不用多想。
但對于陳定以及母親,他每次想來的時候,總是有些五味雜陳。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畢竟相處了那么些年,雖然總是很詫異這一家人的的各種觀念,但有時候還是不免會因此而感動。
但感動歸感動,陳宓依然認為那個女人太愚蠢。
是啊,實在是太愚蠢了!
像后世的那些女人多好,不相信畫餅,無論你說得多好聽,沒車沒房沒錢,別談什么結(jié)婚生子,甚至花光你的錢,再說我們不合適,這樣多好??!
這愚蠢的女人,卻在陳年谷一無所有的時候就嫁給了他,還給生了兩個兒子,又一門心思供夫君上學,十幾年如一日,從無半點怨言。
在臨死的那一刻,依然還相信他的夫君總有一天會將她風光大葬,在某一天給她掙一個什么誥命夫人……愚蠢誒!
先不說存不存在那一天,就算是存在,你特么的早就入土了呀!
還有,這小兒子一看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干嘛還對他那么好呀?
寧愿自己累死,也不愿聽從小兒子經(jīng)商的建議,還吩咐老大一定要讓小兒子讀書,不能誤入歧途……啊呸!
愚蠢極了!
還有這陳定,迂腐到了極致!
什么母親的遺命,啊……什么遺命啊,你就不能為自己而活么,干嘛要為別人付出一切啊,你不知道這樣別人壓力會很大的么!
迂腐呀!
倒是陳年谷,哈哈,這家伙不要臉,夠無恥,嘖嘖,看看,人家活得多瀟灑多好,你們就不能學學么!
有時候陳宓心里很陰暗,會偷偷吐槽母親以及陳定的迂腐與愚蠢,但在某些時刻,他卻是會偷偷地思念那個被生活重擔壓彎腰桿的女人。
而對于這個總是在他面前充大哥絮絮叨叨這不行那不行的陳定,卻總是感覺到心中有依仗。
真是見了鬼了!
這陳定做事冒失,見識淺薄、為人迂腐、不懂得變通……毛病一大堆,如果是前世的下屬,早就被他開除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到陳定努力地、佯裝鎮(zhèn)定的站在他前面,想要幫他遮風擋雨的時候,陳宓總是感覺到心中有底氣。
——即便那些事情在陳宓眼里看來隨手就能夠解決。
就如同今日的事情,陳宓豈能不知道宴家是一定會找上門的——他對宴家做了諸多的調(diào)查。
他太了解宴家的德性了。
陳宓甚至已經(jīng)有了一系列的安排,但今日陳定的冒失,逼得他不得不重新考量這個事情,甚至不得不做出一些讓步。
當然,這些讓步對他來說其實是無所謂的。
無非就是在利益上做些退步罷了,感情上他是絕對無所謂的。
什么對陳年谷的恨意啊、什么不欺少年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這些東西,真的是無所謂的啊。
弱者有一種弱者心態(tài),總是認為自己被欺負,總是想要以命去求得尊嚴,呀,那是多么幼稚的事情啊。
強者自然要有強者的心態(tài),我落魄的時候,伏低做小不在話下,等強大的時候,也該有容人之心,但不該有一種受欺負的心態(tài),那是弱者才有的心態(tài)。
陳年谷與宴家所做的事情,對于陳宓來說,很難激起他心中的漣漪。
陳定說得對,他就是那種所有溫文爾雅,都是因為那是外人想要看到的東西,他從來都不是發(fā)至內(nèi)心的遵循著道理與道德,如果他遵循,那只是因為那樣做最符合他的利益的人。
但是,僅僅是相對于這個時代來說。
陳宓苦笑。
上千年的時間,滄海桑田,以二十年為一代人,大約五十代人的思想代溝,大家的道德觀念有如何能夠保持統(tǒng)一的節(jié)奏?
陳定所認為的道德,在陳宓……嗯,應該是在二十一世紀的所有人看來都是迂腐的。
而在陳定眼中看來,二十一世紀人的道德觀念略等于無,或者說是扭曲的道德觀。
簡單地說來,陳定與陳宓的沖突是源于相差上千年的道德觀念的沖突。
陳定的道德觀念是源于傳統(tǒng)小農(nóng)社會的觀念,而陳宓的道德觀念是經(jīng)歷了工業(yè)時代的沖刷之后形成的觀念,這里面相差又豈止是千年差距。
陳宓明白這里面的根源,但他很難與陳定解釋這里面的原因。
只是目前陳定的心態(tài)已經(jīng)有了扭曲的征兆了,這個問題已經(jīng)到了必須解決的地步了。
否則以后很容易產(chǎn)生更大的沖突,甚至于兄弟鬩墻,他今日需要做一些努力,也希望張載這個大宗師能夠理解,能夠給與他一些協(xié)助。
“我要做三件事?!?p> 陳宓在陳定與張載面前很誠懇的說道。
“第一,我母親需要一個誥命;第二,關(guān)學需要發(fā)揚光大;第三,大宋朝有一些錯誤需要糾正?!?p> 嗯?
“我要做事,而且是很大的事情,所以,小節(jié)上的東西,有時候是顧不上了。
但我的所作所為,不會超越律法尊嚴,在一些個人尊嚴感情方面,我可能就要做出讓步了。
我這么說,老師,大哥,你們能夠明白么?”
陳定看著陳宓不說話。
張載沉吟了一下:“說說看,你是怎么想的,又想要怎么做?”
陳宓點點頭:“陳年谷是個人渣,大哥若是將他打死也是罪有應得,但對大哥來說不值得。
這一次大哥有了把柄在他們手上,若是撕破了臉,大哥先不說前程的問題,恐怕流放千里都是輕的。
所以,我們必須與宴家和解,這個事情我會具體去談,但無非就是做宴家的門面。
宴家雖然起點低有一些劣跡,但好在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害。
而且,宴家畢竟是宴家,而我姓陳,即便是他們想和我捆綁起來,因為這個原因,也不會當真有人將我與宴家視為一體?!?p> 張載點點頭。
陳宓道:“宴家……若是足夠聰明,也不是不可以合作……”
“不行!”
陳定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