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微妙的改變
黃燦燦的油菜花田被青黑色的柏油馬路隔成了兩半，順著馬路直通天際。
自從四年前林溪到青海才知道為什么青藏高原上的馬路被稱為“天路”，因為這里的馬路真的太筆直了，盡頭連到了就是天邊。
林溪原以為接近十月，青海湖附近的油菜花已經(jīng)凋謝，怎知道路兩旁依然是黃燦燦的一片，這讓她又驚又喜。
這是景區(qū)周邊的農(nóng)戶為了招攬游客，晚種的油菜花品種。
許多游客將車停在路邊，跑到油菜花田里拍照。各種顏色的絲巾、長裙在花田中飛舞著，田間歡聲笑語，靜寂的花田充滿了生氣。
林溪找了一片旅客較少的區(qū)域，車停好之后，迫不及待地走了下去。
她張開雙臂，向后仰著頭，如瀑的長發(fā)垂到了腰間。她閉著雙眼，盡情吸取油菜花的香甜。
自從幾年前離開青海之后，她去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油菜花田，卻只懷念青海湖的油菜花。
當時他們來的時候正值暑假，油菜花開得最盛的季節(jié)，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么壯觀的油菜花。她知道在有生之年，自己一定還會回來。
回想往事，不禁鼻子發(fā)酸。當她再次睜開眼時，感覺有水霧蒙，住了雙眼，她吸了吸鼻子。
她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fā)送朋友圈，配文：我知道我會再來。
附帶了定位。
將手機收回口袋，她轉(zhuǎn)過身來，發(fā)現(xiàn)雅克正舉著相機對著她。她立刻擺好姿勢，左手插進頭發(fā)，對著鏡頭笑得甜美。
隨后，她側(cè)著身子，舉起長腿往前邁步，玫紅色的長裙在花田中揚起一個小扇形，光彩奪目。
她時而低頭探尋，時而將臉看向鏡頭。
雅克不停地按著快門。
林溪發(fā)現(xiàn)在拍照這件事上，她跟雅克非常的有默契。
“你要拍嗎？”林溪問他。
“我要跟你一起拍?！毖趴苏f。
雅克在旁邊找了一個女游客，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跟人家溝通了幾句，只見那個游客笑魘如花地點點頭。
雅克將相機遞給她之后向林溪走來，他走到林溪的身邊，一只手摟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拉近自己。
林溪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那位游客已經(jīng)按下了快門。
雅克的手從她的肩膀上拿下來，又突然出其不意的雙手握住她的腰，將她一把舉起高過頭頂。
林溪被雅克突然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她尖叫起來：“啊……你干什么！”
她俯視著雅克，不停地蹬著腿。
“別動，拍照?！?p> 雅克昂著頭，咧著嘴，看著頭頂上的她，雙手緊緊禁錮她的腰。
掙扎無望，林溪只好乖乖地保持不動。
發(fā)絲落在他的臉上，被風(fēng)微微的吹起。俯視著雅克的雙眼，猶如青海湖的湖水般湛藍，她的心快速跳動了幾下。
“好了嗎？”雅克扭頭問那個幫忙拍照的游客。
“好了，我抓拍了幾張?！蹦怯慰驼f。
雅克這才將林溪放回地面。
林溪仰著頭氣鼓鼓瞪著他，他卻沖著她直笑。那游客以為他們在打情罵俏，又抓拍了幾張。
不遠處幾個女孩子正往他們這邊看……
“你看那邊那對，簡直配一臉。”
“是?。∥乙蚕胝乙粋€這樣的男朋友能把我舉起來。”
“要不我們借那個男的來拍幾張照吧？”
“別想了，那女的能同意嗎？”
“關(guān)鍵你這身段那男的估計舉不起來?！?p> “滾！”
“哈哈哈……”
這邊，林溪正瞪著雅克，可是看著雅克的笑容，她又生氣不起來。
想起上午在福利院雅克失落的眼神，一路的沉默，他終于開心地笑了，自己“犧牲”一下也就無所謂了。
林溪蹲在花叢中，這朵花瞅瞅，那朵花看看，時不時掏出手機拍攝幾張。
花田中的蝴蝶似乎并不怕人，肆無忌憚地飛來飛去。
逗留了好一會兒，林溪將車鑰匙扔給雅克。她坐在副駕駛，一路欣賞沿途的油菜花，真的是怎么看都看不夠。
雅克將車開得很慢，他說：“這里的油菜花很美，跟普羅旺斯薰衣草花田一樣美?！?p> “薰衣草？”
那紫色的小花，跟油菜花一樣，總是成片開放，美不勝收。
“你去法國的時候沒去過普羅旺斯？”
“沒有。”
當年去法國的時候，她抽空去游玩了歐洲其他的國家，卻沒曾到普羅旺斯看薰衣草，現(xiàn)在回想起來竟留下了遺憾。
“我有個普羅旺斯的朋友，他的薰衣草莊園在當?shù)睾苡忻?，下次你去法國我?guī)闳??！?p> “下次……”下次不知道猴年馬月。
“你會收我導(dǎo)游費嗎？”
“嗯……”雅克假裝思考了一翻，“我想我該把在中國的花費掙回來?！?p> “那我不去了。”
“嘿，我開玩笑的。你到法國一定要記得找我！”
終于到達了青海湖景區(qū)，景區(qū)大門兩邊是一排小商鋪，售賣餐飲和當?shù)靥禺a(chǎn)。有些商鋪門口支著個太陽能灶，簡易鍋蓋上貼滿了聚光鏡。焦點上支著一個鐵架子，架子上有的放著水壺，有的放著鍋，鍋里居然還有烙餅。
雅克覺得太陽能鍋很有意思，看了又看。
“能煮熟嗎？”
“應(yīng)該可以吧?！?p> 門口有黃牛過來給他們兜售景區(qū)門票：“要票嗎？80，售票處賣100?！?p> 雅克看向林溪，林溪搖了搖頭。
“我知道一個不要錢的入口。”林溪說。
“你來過這兒？”
“來過，四年前……”
“和前男友？”
“……”
四年前，她和韓睿，還有韓睿的幾個同學(xué)趁著調(diào)研的空隙來青海湖，幾個窮學(xué)生舍不得100元的門票，便順著景區(qū)大門逆時針方向走了幾百米找到一個圍欄的缺口，鉆了進去。雖然湖還是一樣的湖，但景區(qū)被隔離開了，看不到景區(qū)內(nèi)的景象。
韓睿說：“景區(qū)內(nèi)都是人造的設(shè)施，沒什么可看的。”
林溪憑著記憶帶著雅克逆時針走了好長一段，卻沒找到當初那個缺口。
雅克說：“我們可以買票?！?p> 是的，她現(xiàn)在買得起票了，可為什么還執(zhí)著于尋找當年的那個缺口呢？或許圍欄的缺口早就被人修好，但心里面的那個缺口卻還沒能填上。
忽然，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大爺?！肮媚?，要去湖邊嗎？”
“怎么，你能放我們進去？”
林溪聽說青海湖邊的草地被劃分不同的牧民，要進去要給牧民一些錢。
“50塊錢兩個人，不過不能去景區(qū)哦。”
林溪本來就沒打算進景區(qū)，“沒問題！”
那大爺帶著他們又走了幾十米，拿出鑰匙打開了圍欄上的一個小鐵門。
“兩小時夠了嗎？”
“夠了?！?p> “湖里不能游泳，注意安全?！?p> 林溪和雅克彎腰穿過小鐵門，踩著碎石向湖邊走去。
這是一片野生的區(qū)域，沒有任何人工裝飾。碎石叢中長著不少雜草，雜草中盛開著格桑花，一簇一簇的。還稀稀拉拉的生長著油菜，花已經(jīng)凋謝，長出了豆莢。
“四年前你也是來的這里？”
“嗯。”
走到湖邊，視野變得開闊起來。碧綠的湖面一眼望不到頭，水面上泛著波紋，幾只海鳥在湖面上飛翔。
林溪拍了幾張照后將相機放在地上，撿起一塊扁平的石塊，彎著腰向湖面扔去。那石塊在湖面上彈跳了兩下，便沉了下去。
雅克也撿起一個石片，依葫蘆畫瓢向湖面扔去，石片在湖面上彈跳了四五下才沉下去。
雅克開心地向林溪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林溪脫了鞋，將長裙挽起打了個結(jié)，然后走進湖里，冰冷的湖水讓她哆嗦了一下。湖邊都是小石塊，有些磕腳，林溪小心翼翼地走。
雅克也跟著脫鞋，挽起褲腿走進了湖里，來到她身旁。
林溪用右手鞠起一些水，遞到雅克面前，眼睛里透著絲詭異。
“嘗嘗，水很甜?！?p> 雅克乖巧地低下頭，湊到林溪的手心，用力吸了口她鞠起來的湖水，下一秒就吐出來。
“唔……噗……噗……水是咸的！”
雅克皺著眉，將嘴里還沒吞下的湖水吐了出來，表情略顯痛苦。
“哈哈哈哈……”
林溪捧腹大笑，想不到他這么好騙。
“你居然騙我說水是甜的！”
雅克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惡作劇之后還壞笑，竟突然來了心眼，打算好好“懲治”她一翻。
他一把將林溪撈起，橫抱在胸前?！靶挪恍盼野涯闳舆M湖里？”
“?。?！”
林溪驚得尖叫起來。她本能地伸出手要勾住雅克的脖子，怎知雅克特意伸直雙臂，做要將她扔出去的動作，林溪根本勾不到他的脖子，她嚇得閉上了雙眼。
“你快放下來……我錯了……我道歉……”
雅克不聽，依然伸著手臂嚇唬她。直到胸前的女子身體蜷縮著，身體在微微的發(fā)抖，雅克心都化了，他才將雙臂收回來。
林溪像找到了救命稻草，連忙勾住他的脖子。順著雅克俯身的動作雙腳緩緩地回到了地面，直到站穩(wěn)之后，她的手臂才從雅克的脖子上松開。
對上雅克的雙眸，內(nèi)心顫動了一下。想起他剛才在油菜花田的舉動，和現(xiàn)在的舉動，林溪覺得有些什么東西正在發(fā)生改變，氣氛有些微妙……
“咳……很久以前，青海湖還是淡水湖，湖水注入黃河流向渤海?！?p> 林溪指著遠處依稀可見的群山，繼續(xù)說：“可是后來地質(zhì)運動?xùn)|面的山脈逐漸抬升，切斷了支流，青海湖變成了內(nèi)陸湖。湖水蒸發(fā)，礦物質(zhì)沉淀，所以青海湖的水就變咸了。”
“湖里會不會有沒有水怪？”
“你是電影看多了吧？”林溪瞟了他一眼。
“我是相信水里有大型生物的，只是人類還沒發(fā)現(xiàn)?！?p> 或許，雅克說得對，只是人類還沒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