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天主盯著錢多多,內(nèi)心不悅,卻也有一些佩服,對方不愧是生意人,簡單幾句話,就將他欠下人情的事情造成既定事實。
他只能捏著鼻子答應(yīng),如果這個核心弟子能夠通過問心殿的考驗,希望他不會提出太過分的要求。不然,即使對方有黃天的保護(hù),他也要讓對方見識一下青天的手段。
“小十二,加油?!?p> 四師兄傳音鼓勵沈梧桐,隨后他走出問心殿,這么多太上長老都不愿意真身前來問心殿,他自然也不會留在里面。
因為他的外公是青天的太上長老,他能夠進(jìn)入青天,所以錢婆婆讓他過來撐場面,但他除了接沈梧桐外,也做不了其他事情。
連錢婆婆都無法改變、錢多多不愿意過多插手的事情,他自然無能為力,只能旁觀。
沈梧桐按照指示,往問心殿中央走去,站定后,他發(fā)現(xiàn)問心殿給他的感覺變了,如果說站在門口的感覺是照鏡子,那么站在中央后,他感覺周圍有無數(shù)鏡子,鉆進(jìn)他的衣服,甚至往他身體內(nèi)鉆去,想照出他的一切。
光芒從四面八方不斷涌來,忽閃忽閃,很是刺眼。
青天天主沒有理會在一旁觀望的人,伸手召喚出一面鏡子,這是問心鏡。
一瞬間,光明大作,沈梧桐感覺到視野全部都是光,光線仿佛活了過來,鉆進(jìn)他的身體,鉆來鉆去,將他的血肉、骨骼等等照亮。
他感覺到又疼又癢,想伸進(jìn)身體里面抓癢,但變得沉重,有些舉不起來。
光線越來越多,他感覺身體變得無比沉重,隨后一輕,輕得沒有知覺,他的身體完全變成了光,不再受他的控制。
隨后,光線將他的神宮包圍,不斷擠壓、摸索、試探,想尋找裂縫,進(jìn)入神宮。
“咤——”
有人發(fā)出巨大的聲音,沈梧桐被震得失魂落魄,神宮顫抖,一些光線趁火打劫,進(jìn)入神宮,往他的靈魂鉆去。
他感覺到痛苦,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撕裂感和酸痛感襲來,他無法站穩(wěn),跌落在地。
“原來身體還在。”跌落的瞬間,他重新感知到身體,但很快,這種感覺被光芒代替。
不只是身體,就連靈魂也在痛苦中失去了感知,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只剩下一個念頭,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更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能看著四周的光芒,發(fā)呆。
不知何時,某處傳來天雷滾滾般的聲音,他聽不懂,有些迷茫,朝四周看看,只能看見白色。
不多時,一股明悟出現(xiàn),細(xì)小的聲音響起,不斷重復(fù)一句話,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將他震得失去了重量,感覺人在云朵上飄,沒有依靠,四周都是空蕩蕩。
“你與芻狗教是什么關(guān)系?”
重新?lián)碛幸庾R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有一個疑問,但是他又回答不上來,于是很急迫、焦慮,就像是一個人很癢卻抓不到癢的地方一樣,他迫切地思考,卻無法尋找到答案。
芻狗教應(yīng)該是他聽說過的,但他與芻狗教是什么關(guān)系呢?他著急地轉(zhuǎn)著、轉(zhuǎn)著,但始終想不起答案。
這時,他升起了一個更大的疑惑,他是誰?
他想伸手,但手是什么?他能看到周圍的白光,能看到白光的是什么呢?
許久,他恍然大悟,能看到白光的是眼睛,他是眼睛——不對,他是人,人有眼睛,所以他能看到白光。
“咚——”
一聲鐘鳴響起,他開始顫抖,無數(shù)畫面涌上腦海,有嬰兒出生的畫面,有少年拜師的畫面,有青年種花的畫面,有三個穿著白色衣服的人在百合別院相遇的畫面,有青年在登天梯摸索臺階的畫面。
等到所有的畫面都落幕,他才找到了答案。
“我是秋葉落,我跟芻狗教沒關(guān)系?!?p> 問心殿中,一個青袍的人站在中間,在他前面,一個穿著黃色衣服的人趴在地上,雙手撐地,神情恍惚。
四面八方的鏡子宛如播放機(jī),正在播放秋葉落的一生,從出生,到拜師,再到加入九天清微宗。
錢婆婆內(nèi)心有些緊張,青天的審問算是過去了,但問道本身的威力卻即將降臨,希望這個年輕人撐過去。
不過,其他人并不關(guān)心秋葉落的狀態(tài),他們緊盯著畫面,將看看他的道是什么。
明悟自己‘秋葉落’身份的沈梧桐打量身處的環(huán)境,他忘記了問心殿的事情,記憶停留在松土的那一刻。
“有人從九天清微宗將我劫走了嗎?”他暗自思考,望著白光,思索逃出去的辦法。
周圍都是白光,他只剩下些許寄托意識的靈魂片段,必須回到靈魂中,然后再掌控身體,才能有辦法逃出去。
這時,白光突然散去,他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花房,手邊是一盆百合花,他疑惑地眨了兩下眼睛,有些摸不著頭腦。
雖然經(jīng)歷有些莫名其妙,讓人摸不著頭腦,但是他回來了,結(jié)果是好的。
他繼續(xù)之前的工作,認(rèn)真地給百合花松土,松完土后,他走進(jìn)浴室洗澡,然后來到院子內(nèi),坐在大青石上面,開始修煉。
修煉結(jié)束后,他燒水煮茶,喝了兩大杯,就去培育室觀察培養(yǎng)皿中新品百合花的長勢,用玉石記錄百合花的變化,然后擦拭培育室。
接著,他走進(jìn)臥室,處理桌上的百合花,然后又是打掃衛(wèi)生,洗澡,睡覺。
等到寅時,他起床,搬出百合花,收集露水。
這樣的生活過了許多天,但他漸漸覺得不對勁,不只是因為自己,還因為這個院子,有時自己會站在梳妝臺前,一站就是半時辰,有時他會覺得大青石的位置不對勁,有時他收集露水時,會發(fā)呆,忘了自己在做什么,錯過了接露水的時機(jī)。
似乎,少了什么東西,好像一個石頭不太對稱,需要兩個,好像兩個也不夠,需要三個,但他一個人,搬來三個石頭有什么用?
而且,培育室內(nèi)的百合花長得太完美了,就仿佛按照他設(shè)想中最好的方式生長,沒有長歪,沒有開叉,花瓣的形狀也不需要調(diào)試,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百合花形象。
但是,這就是缺陷,致命的缺陷,完美的百合花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他的設(shè)想中呢?他設(shè)想中的百合花怎么可能真的完美呢?
他伸出手,一朵百合花在手心出現(xiàn),纖細(xì)而筆直的莖,左右向上傾斜的翠綠的葉子,白色的花瓣,一層層覆蓋,最里面的花瓣微微往內(nèi)彎曲,似在害羞。
他微微嘆息,這是他曾經(jīng)希望培育出的百合花,能夠自由生長成這副模樣,而不需要他后天的修整、打理。
這種理想的情況只能出現(xiàn)在夢中,所以他現(xiàn)在處在夢中,不過,這不是他的夢,而是別人的夢。
他的夢,可不能只有百合花。他對于百合花的喜愛并沒有入魔的程度,做這一切除了出于習(xí)慣外,更多的是因為無事可做。
百合別院化作泡影,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地的百合花,只是當(dāng)他俯下身子去撥弄百合花時,花心跳出了一只魔猿,魔猿朝著他吼叫,然后消失不見。
他哈哈大笑,在笑聲中化作一朵巨型的百合花,沒有莖,沒有葉,只有含苞待放的花朵。
“噗嗤——”
花朵開放的聲音宛如天籟,又如驚雷,這個夢宛如薄冰,碎了一地,花海變成了漆黑的虛空,四周沒有光,只有白色的百合花散發(fā)出淡淡的熒光/
它繼續(xù)盛開,每一片花瓣都閃爍著光影,有魔猿在種花,有魔猿朝著青年怒吼,也有青年站在魔猿的肩膀上望天發(fā)呆······
等到所有花瓣打開后,露出了花心,花心處坐著一個青年,他穿著白袍,臉圓潤白皙,棱角不顯,五官端正而協(xié)調(diào),眼睛卻是合上的,難免給人遺憾。
待百合花完全盛開后,他打開了眼睛,眼中倒映出整個世界,不只有魔猿怒吼,還有鳳凰盤旋,白鶴輕鳴,精靈在天地間飛舞,有人類挽弓射箭,也有女子起舞。
“花開見我,性命惟一?!?p> 話音剛落,虛空開始崩塌,龐大的虛空能量洶涌咆哮,攜毀天滅地之勢,奔向青年,卻被白色的花瓣擋住。
“封——殺。”
青年輕輕咤了一聲,虛空定住,然后化作泡影。
畫面一轉(zhuǎn),他看到光滑的鏡子,鏡子內(nèi)的人眼中充滿迷茫,然后迷茫快速褪去,神采溢了出來。
他起身,有些嫌棄地拍手,暗想,每次有人進(jìn)入問心殿時,肯定都是站在這一塊,然后都趴在這里,而問心殿似乎沒有打掃過。
青天的太上長老都不愿意進(jìn)入問心殿,他們不可能進(jìn)來打掃,而時常進(jìn)入這里的人只有青天天主,但他看上去不是一個愛干凈的人,因為他的頭發(fā)有些亂,兩根頭發(fā)都纏在一起了,所以他也不可能打掃問心殿。
因此,問心殿的一塵不染只是表象,實際上很臟,不然,為什么眾多太上長老都不愿意進(jìn)來,而青天天主躲在鏡子升起的屏障內(nèi)?
拍手后,他看著陷入思索的青天天主和沉默的眾多分身,有些摸不著頭腦。
經(jīng)受考驗的人不應(yīng)該是他嗎?為什么這群人看上去更像是剛剛考試完還不知道結(jié)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