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今年看來是個豐年了,為什么大家還面有憂色呢?”蘇軾走到一位老農(nóng)身邊問。
“您是外鄉(xiāng)人吧?您有所不知,豐年不如兇年好?。 崩限r(nóng)說。
“老人家給我詳細講一講吧!”蘇軾一邊幫老農(nóng)除草,一邊請他細說。
老農(nóng)告訴他,兇年雖是天災(zāi)難熬,只要節(jié)衣縮食,還能將就糊口。豐年雖然會多打糧食,因為要繳納歷年“積欠”,官吏上門,稍有不滿就會枷棒在身,暴力威逼。這樣,農(nóng)民反而活不下去。
老農(nóng)說到傷心處,和周圍的農(nóng)戶一起淚如雨下;蘇軾聽到動情處,也是汪汪兩行淚。
對于民間積欠問題,蘇東坡歷來重視,從初仕鳳翔到以后所任數(shù)郡州官,他都不遺余力地向朝廷上書要求免除,這次蘇軾更是感同身受。
一到揚州,蘇軾就請求朝廷暫時停止催欠,奮筆疾書,寫下了《記積欠六事并乞檢會應(yīng)詔所論四事一處行下狀》,請求朝廷“使久困之民,稍知一飽之樂。”
狀文寫好后,他擔心延誤時間,立即命吏卒策馬上路,晝夜兼程,送往京城,當時執(zhí)政大臣以邊陲用兵,國家財政緊缺為由,不同意免除“積欠”。
沒多久,揚州附近的幾個州瘟疫開始蔓延,有的地方死人不少。
蘇軾面對現(xiàn)實,心情越加沉重,他不顧政治上可能帶來的影響,再次上書說:“”臣訪問浙西,饑疫大作,蘇、湖、秀三州,人死過半。有田無人,有人無糧,有糧無種,有種無牛。殍死之余,人為鬼臘?!边@篇《再論積欠六事四事札子》揭露了當時農(nóng)民生活的悲慘狀況。
一直到七月,皇帝詔書終于傳來:“不論新舊,各種積欠一律寬免一年”。
蘇軾為民請命終于取得成功。雖說各種積欠并沒有免除,只是放寬期限一年,但老百姓也可以喘一口氣了。消息在揚州傳開后,老百姓奔走相告,喜形于色。
陶淵明有飲酒二十首,在揚州,蘇軾也嘗試與古賢對話,作《和陶飲酒二十首》,有一首說“民勞吏無德,歲美天有道。”“詔書寬積欠,父老顏色好?!本陀涗浟舜耸?。
漕運,就是通過古運河,每年把南方的糧食運到北方,這是一種政治運輸。供應(yīng)京城和軍隊所需,運送一次往返要幾個月甚至一年,運到北方,賣出價有時比收購價還低。這是政府高成本的運輸。
原來漕運的船工可順便搭載私貨,以補充自己的生活的不足。后來,朝廷下令嚴禁載私貨。這樣,漕運船工生活貧困,就偷盜所送的官家物資充饑。結(jié)果損失慘重。船夫因貨款虧欠每年被辦罪的也很多,但還是解決不少問題,于公于私多不利。
蘇東坡在痛心之余,仍在努力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來解決漕運困境,經(jīng)過深思熟慮之后,東坡向朝廷建議,允許船工適當帶點南方的土特產(chǎn)品到北方販賣,這樣船工生活有保障了,減少漕運損失,朝廷同意了。
從此,船工以官船為家,安居樂業(yè),責(zé)任心也強了,蘇東坡實事求是為民著想,贏得百姓的廣泛稱贊。
蘇東坡出知揚州,時值芍藥盛開,當時任揚州通判的晁補元正準備舉辦一年一度的“萬花會”,其用意是對蘇東坡這位文壇泰斗表示歡迎,同時也讓新任太守借“萬花會”露面,與民同樂。
可蘇東坡卻不這樣想,地方的父母官應(yīng)當與老百姓憂樂相通,眼下老百姓的日子并不好過,官府的陳前積欠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在這種情況下,為官者怎能只顧自己尋歡作樂呢?
蘇東坡長期在多個地方為官,深知民間疾苦。
洛陽牡丹有名,每年春舉辦“牡丹花會”,賞花作樂。揚州芍藥有名,前任太守蔡京在揚州期間,“引進”洛陽辦牡丹萬花會的做法,每年用十萬枝芍藥花辦起了蔚為壯觀的芍藥“萬花會”,邀請豪紳僚屬宴集賞玩,舉目皆花。
可漸漸地,花會變味了,花會已經(jīng)滋生腐敗了,勞民傷財,得不償失。而有的官吏緣此為奸,借這名義剝削老百姓,蘇東坡說:“花會檢舊案,用花千萬朵,吏緣為奸,揚州大害,已罷之矣。雖煞風(fēng)景,免造業(yè)也?!?p> 消息傳到蔡京耳朵里,蔡京卻不高興了。
蘇軾毫不理會,再對揚州官員說:“今后無論誰來做官,一律不許搞萬花會。”
官吏們相顧無言,唯有點頭諾諾。蘇軾再次受到老百姓的歡迎,深得民心,至今被傳為佳話。
高太后主持朝政的元更化時期,蘇軾被起用為端明殿學(xué)士兼侍讀學(xué)士。
元祐八年(1093年),高太后去世,哲宗帝親政,新黨重新上臺,元諸臣相繼獲罪。盡管蘇軾曾前后為哲宗“侍讀”五年,但仍被哲宗視舊黨、后黨,遭到冷眼。于是,蘇軾不得不再度請求外放。哲宗帝降旨,令其知“重難邊郡”定州。
定州,治所在今河北定州市,是當時北鄰契丹的軍事重鎮(zhèn)。蘇軾身為朝廷要員,出守邊遠重鎮(zhèn),理應(yīng)陛辭,但哲宗以“本任官闕,迎接人眾”為詞,拒絕蘇軾上殿面辭。
元祐八年(1093年)九月二十七日,蘇軾離開京城汴梁。其時,“士愿從行者半朝廷”,因哲宗帝未陛辭,故“皆不敢有請于先生”。
在這種肅殺的氣氛中,蘇軾帶著剛剛同賢妻王閏之(字季章)死別的心情,于十月二十三日到達定州治所。
當時的定州“軍政壞弛,諸衛(wèi)卒驕惰不教,軍校蠶食其廩賜,前守不敢誰何”。“武藝軍裝,皆不逮陜西、河?xùn)|遠甚”。
蘇軾的可貴之處在于一生中不以個人恩怨而懈怠,不因心情悲傷而消沉。
面對邊備的松弛、混亂,蘇軾積極采取措施,進行邊防建設(shè)。
首先得整飭軍紀。蘇軾經(jīng)過認真調(diào)查研究,遂“因事行法”:對貪贓枉法的首犯嚴加懲處,不如此“無以警眾革弊”;對偷盜者“付獄按治”;對侵斫禁者“依法勘斷”,而“其多年侵耕已成永業(yè)者,別作擘畫處置”;對出榜召人聚賭者,令其“改業(yè)”。
經(jīng)過蘇軾的整頓,“軍民自此稍知有朝廷法令,逃軍衰少,賊盜亦稀”。
接著,蘇軾又著手修筑營房。幕官統(tǒng)計,應(yīng)修蓋營房計七千九百七十一間,需錢三萬三千四十七貫七百四十文。當時的河北轉(zhuǎn)運司錢賦窘迫,這樣一個數(shù)目,是難以支付的。
于是,蘇軾急修《乞降度牒修定州禁軍營房狀》,奏聞朝廷獲準后,遂置場買料,燒造磚瓦,雇傭軍匠,節(jié)次不住,加緊修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