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魘魔生

第三十六章

魘魔生 道吾山人 5166 2021-10-26 18:53:40

  晚上,楊肜進入夢鄉(xiāng)。

  “邦邦”,今次楊肜變出一面手鼓來,依舊是灰色的,但能敲得響。

  沒面目對他說:“打住!別敲了,我這就去瞧瞧姚濯的夢?!?p>  楊肜咧嘴一笑:“行,不敲就不敲?!?p>  沒面目獨自走進鏡子里,過了一會兒,從鏡子里伸出一只手來,朝楊肜招了招。

  楊肜也走進去,變成一只烏鴉,和沒面目并肩踩在桂花樹上。

  這棵桂花樹奇大無比,樹下面,姚濯赤裸著上身,手里拿一把斧子,正和一只碩大的兔子搏斗。

  楊肜跑得飛快,用斧頭專往兔子的腳上砍。

  兔子蹦得老高,躲過楊肜的攻擊,然后用棒槌往姚濯當(dāng)頭搗下。

  姚濯避開,復(fù)又拿著斧頭沖上去。誰知兔子一招橫掃千軍,將他打得飛出去,栽了個嘴啃泥。

  姚濯飛快爬起來,嚷道:“暫停,暫停,容我喘口氣!”

  兔子將棒槌往地上一搗,說道:“哼,你還不束手就擒?”

  姚濯說:“我真的是吳剛呀,你看我的肌肉,是不是……要多剛就有多剛?!?p>  兔子說:“別蒙我,吳剛哪有你這么窩囊?你就是一只擅闖宮禁的地鼠精?!?p>  姚濯心想:“居然叫我地鼠?”說道:“擅闖個錘子呀,這就是個夢。要闖,也是你闖到我夢里來!”

  兔子說:“冥頑不靈,看打!”揮舞著棒槌又砸向姚濯。

  楊肜看了,對旁邊的沒面目說:“他這夢的啥呀,稀奇古怪的。怎么不見思涵?”

  沒面目朝上邊努努嘴,說道:“吶,在那邊。”

  楊肜抬頭一看,只見余思涵正站在一片樹葉上,好似嫦娥仙子,美得不可方物。他的鳥嘴張大,都癡了。

  姚濯又與兔子過了幾招,實在打不過,忽然大吼一聲,一口氣噴出來,將兔子吹了一個跟頭。

  余風(fēng)刮到樹上,沙沙作響,楊肜差點站不穩(wěn)掉下去。

  姚濯心想:“呃?好大的口氣!”趁著兔子倒下,飛快奔上去,照著它的腦門一斧子劈下去。只見兔子鼓大眼睛,張開嘴巴,露出獠牙。

  “鐺”,斧子砸在獠牙上,一招失手,姚濯疾退。

  兔子朝他咬去,卻落了空,又站將起來。

  姚濯故技重施,張嘴朝兔子大吼一聲,這回不見有風(fēng)。他以為方法不對,多吼了兩下,還是沒風(fēng)。

  兔子拿著棒槌沖上去。

  姚濯轉(zhuǎn)身就跑,兔子跳到他前頭,棒槌直頂。

  姚濯撞在棒槌上,不,或許是棒槌撞到了姚濯??傊?,姚濯被桌球一樣被擊飛,這回沒落地,掛在了樹上,驚飛兩只烏鴉。

  他咳嗽兩聲,見兔子又追過來。他抓著樹枝站起來,抬頭看“余思涵”就在左近。于是就往上爬樹,爬到“余思涵”跟前。

  姚濯磕頭說:“神仙姐姐救命呀!”

  “余思涵”笑著說:“你不必向我磕頭,我也用不著救你。”

  姚濯說:“神仙姐姐,我看你好眼熟,就像我的女朋友?!?p>  “余思涵”問道:“你女朋友叫什么呀?”

  姚濯說:“小芳。”他其實認(rèn)不出這仙子的相貌,眼中并非余思涵,而是別人,所以胡謅說她是初戀女友小芳。

  “余思涵”說:“小芳,小芳是誰?”

  姚濯說:“我女朋友呀?!?p>  “余思涵”惱羞成怒,手里多了一柄銅錘,“啪”,將姚濯打落下去。

  姚濯眼冒金星,掉在地上,還未起身,只見兔子殺到。手中的棒槌,直挺挺的搗下來。

  “啊——”姚濯從床上坐起來。

  身旁余思涵被他吵醒了,問道:“你怎么了?”

  姚濯吁氣說:“果然是個夢?!?p>  余思涵把床頭燈打開,問道:“你做噩夢了呀?”

  姚濯說:“算不得噩夢,是一個挨打的夢?!?p>  余思涵說:“挨打的夢?”

  姚濯說:“有只兔子又白又大,拿著一根棒槌,把我都頂飛了!”

  余思涵皺眉說:“咦,你夢的什么呀?”

  姚濯說:“你別誤會,我說的兔子是真真的兔子,不,應(yīng)該是一只可怕的長著獠牙的兔子?!?p>  余思涵說:“有這種兔子么?”

  姚濯說:“肯定沒有嘛,它闖到我夢里來?!?p>  余思涵說:“你做夢,怎么能說是闖呢?”

  姚濯說:“我做夢也不會做這么古怪的夢,所以說它是闖進來的,還有兩只烏鴉,還有一位神仙姐姐?!?p>  余思涵說:“烏鴉?”

  姚濯說:“是呀,烏鴉?!?p>  余思涵心想:“夢里出現(xiàn)烏鴉,是吉是兇?”她的夢里也曾出現(xiàn)烏鴉,若說可以預(yù)示兇吉,又沒有科學(xué)依據(jù)。暫且放一邊,說道:“對了,神仙姐姐漂不漂亮?”

  姚濯笑著說:“賊漂亮,那相貌,那身段,嘖嘖!”

  “啪”,余思涵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說道:“瞧你那樣,都快流口水了?!?p>  姚濯“嘿嘿”一笑,說道:“跟你開個玩笑,你還惱了?!?p>  余思涵說:“哼,睡覺?!卑褵粢魂P(guān),倒頭就睡。

  姚濯也睡下,摟著余思涵的腰,腦子里卻想著夢里的事。

  另一廂邊,姚濯驚醒的同時,沒面目和楊肜從鏡子里被甩出來,摔在蠟像館的地板上。

  “咔嚓”,楊肜爬起來一看,只見鏡子上裂了一條縫。

  他對沒面目說:“這是怎么回事?”

  沒面目面對鏡子,說道:“他是誰?”

  楊肜莫名其妙,問道:“你指的誰,誰是他?”

  沒面目說:“我指的姚濯。”

  楊肜說:“姚濯就是姚濯,怎么了?”

  沒面目說:“有點奇怪,他意識的力量足逃出夢境?!?p>  楊肜說:“你是說他已經(jīng)突破了原先的意識?”

  沒面目說:“照理說應(yīng)該突破了,但看在夢里挨揍,應(yīng)該就沒有?!?p>  楊肜說:“這不是很矛盾嗎?”

  沒面目說:“對呀,其實也是存在的,一個人有這種力量他也意識不到。就像嬰兒生來會游泳,但它是無意識的,不知道自己擁有這種能力。只有當(dāng)他認(rèn)出客體中的自我,比如照鏡子,或者是相片中的自己,這時候才算有了意識。這個過程需要幾個月,甚至一年?!?p>  楊肜心想:“對呀,我在嬰兒的時候會游泳,怎么大了反而不會呢?”說道:“老大,你是說潛意識有一種力量,只是我們沒有意識到,或者無法掌控?”

  沒面目點頭說:“可以這么說?!?p>  楊肜說:“還有個奇怪的事情,你剛才在姚濯的夢里聽到了吧,他把余思涵叫成了小芳?!?p>  沒面目說:“是奇怪,應(yīng)該說他沒認(rèn)出余思涵,把她當(dāng)成了別人?!?p>  楊肜說:“怎么會呢?”

  沒面目說:“潛意識中有個盲區(qū),可以叫作盲意識。就像人在夢游的時候,遇著鏡子,也認(rèn)不出鏡子里的人是自己。如果我把認(rèn)識的人扔進那個盲區(qū),那我就可以忘掉他們?!?p>  楊肜心想:“難怪他什么都不記得。”說道:“也就是說姚濯把余思涵扔進了潛意識的盲區(qū),這說不通呀?!?p>  沒面目說:“這一點我也不明白,或許跟那個夢有關(guān)。”

  楊肜說:“老大,我想到了一個妙招,可以使使絆子?!?p>  沒面目說:“你又有什么壞主意了?”

  楊肜說:“嘿,我得用蠟做一個小芳?!?p>  次日下午,楊肜給姚濯打電話:“喂,姚濯?!?p>  姚濯接了電話,說道:“嗨,肜子,找我有事?”

  楊肜說:“晚上有空打球么?”

  姚濯說:“有空是有空,但我不想打球耶?!?p>  楊肜說:“為什么?”

  姚濯說:“累?!?p>  楊肜說:“累?”

  姚濯說:“我昨晚上沒睡好,今天又寫了很多代碼,腦殼皮痛。”

  楊肜說:“哦,我倒是有個建議?!?p>  姚濯說:“什么建議?”

  楊肜說:“泡澡,可惜長沙沒有溫泉,其實泡溫泉才對。泡溫泉可以緩解人的疲勞,我試過的,很有效?!?p>  姚濯說:“哦,你在哪泡過溫泉?”

  楊肜說:“洛陽啊,曉詩教我的?!?p>  姚濯笑道:“嘻嘻,這還用教?”

  楊肜聽他笑得有內(nèi)味了,說道:“你笑什么?”

  姚濯說:“我笑了么?哦,那一定是為你們感到高興,純粹的高興。”

  楊肜心想:“高興你個頭呀?!闭f道:“你到底要不要去泡澡嘛?”

  姚濯說:“可以呀,不過我今天下班得晚一點?!?p>  楊肜說:“沒關(guān)系,咱們晚上見?!?p>  到了晚上,楊肜在一個澡堂子外面等姚濯。

  姚濯到了,對楊肜說:“肜子,這里貴不貴呀?”

  楊肜說:“放心,這是平價澡堂。怎么,你現(xiàn)在都舍不得花錢了?”

  姚濯說:“是呀,這不要買房么?我昨天下班順道去了一個樓盤,那首付款也不輕松。”

  楊肜說:“那就買便宜一點的嘛?!?p>  姚濯說:“買便宜一點的?那還不如在鄉(xiāng)下蓋個房子?!?p>  楊肜說:“是個好方法,今天我請你吧?!?p>  姚濯笑著說:“好啊,卻之不恭?!?p>  兩人進了澡堂,果然夠平價,大澡池子里泡著十幾個爺們。那水燙得喲,關(guān)節(jié)通紅。

  姚濯躺池子里,燙得發(fā)哆嗦,說道:“我喜歡這個地方。”

  楊肜說:“你要是能在這澡池子里睡著了,那才有效?!?p>  姚濯說:“睡著,你開玩笑的吧?”

  楊肜說:“我說的是真的?!?p>  姚濯說:“那我睡不著?!?p>  楊肜說:“你現(xiàn)在感覺生活的壓力大不大?”

  姚濯說:“大,當(dāng)然大。我要有錢就好了,煩惱頓消?!?p>  楊肜說:“思涵也不是為了錢和你在一起吧?”

  姚濯說:“話雖如此,但誰會嫌錢少呢?我要是有錢,又在長沙買一套房,然后在洛陽買一套房,天天不上班,就陪老婆?!?p>  楊肜心想:“這就叫想得美?!闭f道:“思涵的父母對你……”

  姚濯說:“別說了,說起來就糟心?!?p>  楊肜說:“對不起,那咱們聊點啥呢?只怪咱們相見恨晚,說說以前吧,我以前有個女朋友。”

  姚濯說:“誒,打住,我知道你女朋友的事,還是不要提了。”

  楊肜說:“你知道我女朋友的事?”

  姚濯說:“是思涵告訴我的,這種事你居然可以平平淡淡的說出來?!?p>  楊肜說:“你誤會了,我想說的是我初戀,當(dāng)時我還在讀高中。”

  姚濯笑道:“哦,那一定很勁爆,說吧?!?p>  楊肜說:“不好意思,沒有爆點,我的初戀是校長的女兒?!?p>  姚濯說:“哇,這已經(jīng)很有爆點了?!?p>  楊肜說:“我們是同班同學(xué),她坐我前面,是個很可愛也很漂亮的妹子。他經(jīng)常跟我借東西,文具啦、剪刀啦,甚至借我的茶喝。一來二往就熟了,我有時候會調(diào)戲一下她?!?p>  姚濯說:“你還會調(diào)戲女孩,我看走眼了?!?p>  楊肜說:“那時候感情是單純的,單純的調(diào)戲,并沒有惡意,而是一種曖昧。我們談起戀愛,我們在小院的香樟樹下談心,在樓頂上散步。我每天中午會給她打飯,我還說過我愛她。那些日子好甜蜜,一去不復(fù)返?!?p>  姚濯說:“就沒了,校長沒意見吧?”

  楊肜說:“校長起先只當(dāng)我們好玩,后來就有意見了,因為我的成績很好,而他女兒成績卻越來越差。我們班主任將我訓(xùn)了一頓,然后給了我十張試卷,作為懲罰。迫于壓力,我不得不和她分手。畢業(yè)后,我們?nèi)チ瞬煌拇髮W(xué),再后來就沒有音訊了?!?p>  姚濯說:“嘿,果然毫無爆點。如果是我,我就帶校長的女兒翻墻出去玩。生米做成熟飯,讓校長成為我的老丈人?!?p>  楊肜說:“你這吹牛皮了啊,借你兩個膽也不敢?!?p>  姚濯說:“嘿,被你看出來了,我確實不敢。不過如果是我的話,不會就此分手,我會和她約定,畢業(yè)之后咱們繼續(xù)在一起,直到把校長變成我的老丈人?!?p>  楊肜說:“那為什么你現(xiàn)在沒有和某個女同學(xué)在一起呢?”

  姚濯說:“因為我讀書的時候是個浪子,喜歡這個,又喜歡那個。像只忙碌的小蜜蜂,處處留情,最終卻沒有結(jié)果?!?p>  楊肜說:“也就是說,你只是她們?nèi)松械倪^客,不,應(yīng)該說她們是你人生中的過客,你不會記得她們吧?”

  姚濯說:“你當(dāng)我是什么人呀?”

  楊肜說:“你不是忙碌的小蜜蜂么?”

  姚濯說:“我雖然喜歡各種花,但我可以保證,對每一朵花都傾注了感情,我不會忘記她們的?!?p>  楊肜說:“哦,那說說你印象最深的?!?p>  姚濯說:“我印象最深的嘛,是小芳,全名叫婁芳。”

  楊肜說:“婁芳,樓房,我喜歡這名字,那得多值錢呀?”

  姚濯說:“別打岔?!?p>  楊肜說:“哦?!?p>  姚濯說:“我們從小學(xué)就是同學(xué)了,一直到高中。我們的感情由友情變成愛情,由愛情又變成了友情。即便我后來喜歡上了其他女同學(xué),她對我依然是最溫柔的?,F(xiàn)在想想,她真的是我理想中的對象。”

  楊肜說:“沒了呀?”

  姚濯說:“沒了?!?p>  楊肜說:“你這何止沒有爆點呀,簡直乏味?!?p>  姚濯說:“我省略了一萬字,那些時光太寶貴,我不想分享,只想吃獨食。”

  楊肜心想:“這符合你的性格?!闭f道:“那你和小芳還有聯(lián)系么?”

  姚濯說:“有,不過很少。去年她還到我家來過,見過我父母,當(dāng)時我不在家。說實話,如果我沒遇見思涵,說不定會和她在一起。”

  楊肜說:“那她一定比思涵還漂亮。”

  姚濯說:“各有千秋,如果說氣質(zhì)上思涵是大家閨秀,那么小芳就是小家碧玉。思涵的美是大氣的美,像牡丹一樣飽滿。而小芳的美是嬌俏的美,像茉莉一樣柔情?!?p>  楊肜張口結(jié)舌,心想:“他不是在談戀愛,而是在雕刻感情。”說道:“你是文學(xué)系的么?”

  姚濯笑道:“不是?!?p>  楊肜說:“說得我都想一睹為快,你有小芳的照片么?”

  姚濯說:“身上沒有,手機里也沒有,只在網(wǎng)絡(luò)郵箱里有兩張,還加了密?!?p>  楊肜心想:“你這是在防著思涵呀。”說道:“思涵知道這回事么?”

  姚濯說:“神經(jīng),這種事情我怎么會跟她說呢?你也別跟她說喲?!?p>  楊肜說:“我不會多嘴的,能讓我看一眼小芳的照片么?”

  姚濯說:“可以,泡完澡再說?!?p>  跑得全身舒泰了,兩人從池子里出來,穿好衣服。

  姚濯對楊肜說:“你說的沒錯呀,我感覺舒服,下次我請你?!?p>  楊肜說:“不客氣,如果小芳真如你所說的那么美,下次還是我請?!?p>  姚濯說:“你對小芳很感興趣嘛?!?p>  楊肜說:“那還不是你嘴巴說的漂亮?!?p>  姚濯說:“她是真漂亮?!闭f著拿出手機,打開網(wǎng)絡(luò)郵箱,把照片解了鎖,給楊肜過目。

  楊肜一看,照片上小芳面目姣好,白衣綠裙,倚著涼亭的欄桿,賞著亭外的流水。眉眼微蹙,一往情深深幾許?另一個照片,則是在柳樹下,她手抓一根柳枝,笑得燦爛,如春天山野里盛開的杜鵑。

  姚濯問:“怎么樣?”

  楊肜心想:“比起思涵來確實各有千秋,比文娟卻還略勝一籌?!闭f道:“你真是得隴望蜀呀,這樣的美人我是求之不得,你卻放手了?!?p>  姚濯說:“哎呀,別說這些,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情了。就說你下次請不請吧?”

  楊肜依舊看著照片,說道:“請,一定請!”

  姚濯說:“算了,算了,別看了,小心眼珠子掉出來。”收起手機。

  出了澡堂子,兩人各自道別,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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