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姚濯和余思涵回到姚家灣。
下午,三叔公家的院子里,幾個人坐著聊天,分別是三叔公、姚三元、姚濯、余思涵,中間一張桌子,擺著瓜子、花生。
聽了余思涵說的夢,三叔公說:“你和令尊的夢確實有些古怪,但我看你的臉色并不想中了邪。”
姚三元說:“我也是這么說的,她臉色紅潤,目光有神,不像中邪?!?p> 余思涵說:“我夢里出現(xiàn)了烏鴉,還有姚濯的夢里也出現(xiàn)了,這是兇是吉?”
三叔公說:“烏鴉?”又仔細(xì)看姚濯的臉,說道:“姚濯,你這臉色不大好呀?!?p> 姚濯說:“是,我昨晚沒睡好,失眠了。”
三叔公問姚三元:“三元,你有沒有給他們卜上一卦?”
姚三元說:“卜了,他們的婚事會有些波折,但有福無咎。因為姚濯是我兒子,所以我擔(dān)心是不是算得不準(zhǔn),所以請您再瞧瞧。”
三叔公說:“好,我給他們算算。你們稍等片刻,我去拿東西?!逼鹕砘匚荨?p> 姚濯仰頭伸了個懶腰,說道:“這地方就是清凈,有山有水,比城里好多了?!?p> 余思涵說:“你想住這里呀?”
姚濯說:“想歸想,世無雙全法,我不是還得賺錢么?”
姚三元說:“你要跟我學(xué)相術(shù),待在鄉(xiāng)下也可以賺錢?!?p> 姚濯說:“老爸,社會在進(jìn)步,用軟件都可以算命?!?p> 姚三元說:“那算得有我準(zhǔn)么?”
姚濯心想:“算命這種東西,話分兩面,一吉一兇,總有一部分是準(zhǔn)的?!弊焐蠀s說:“沒有。”
姚三元說:“你呀,要有點敬畏之心,待會三叔公給你算命,可別說閑話。”
姚濯:“爸,我知道?!?p> 過了一會兒,三叔公拿了一個龜殼還有毛巾出來。
他將龜殼放在桌子上,對姚濯說:“將你那杯茶倒在龜甲上?!?p> 姚濯知道三叔公算命的方法,不用銅錢,也不用算籌,只用茶水。他將自己喝剩下的半杯茶水倒在龜甲上,水在龜甲上流淌,茶葉就黏在上面。
三叔公端詳了一下龜甲上的茶葉和水,又對姚濯說:“你夢里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姚濯說:“一只兔子,好大的兔子?!?p> 三叔公說:“你是犯沖了。”用毛巾擦干龜殼上的茶水。
姚濯說:“犯沖?”
三叔公說:“從卦象上看你流年不利,應(yīng)該是妨著別人了,或者說被別人妨著了。你夢見兔子,兔子這東西有蹲伏之意,因名伏兔,所以你對人對事應(yīng)該有所收斂,別太張揚。”
姚濯點頭說:“好的。但是三叔公,我平時與人為善,好像沒有得罪別人呀,哪里會妨著呢?”他首先想到的是辦公室里的同事。
三叔公說:“妨沒妨人,表面未必看得出來。就像有人打我屋前經(jīng)過,無意之中絆倒我曬的漁網(wǎng),他自己也摔了一跤。竟因此討厭我,你說我妨沒妨人呢?”
姚濯說:“這……”
三叔公把龜甲上的水漬擦干凈了,又對余思涵說:“思涵,輪到你了?!?p> 余思涵將自己的茶水倒在龜甲上,然后說夢里印象最深的是烏鴉。
三叔公端詳了一下茶水,說道:“思涵,從卦象上看,你并沒有犯沖,也無災(zāi)無難,只是有點……咳咳,犯桃花。”
余思涵聽了臉上發(fā)熱,說道:“怎么會犯桃花呢?”
三叔公說:“犯桃花也沒什么大礙,平日里少盯著別人看?!?p> 余思涵心想:“難道是我的桃花眼作怪?”說道:“好,我知道了?!?p> 三叔公說:“你夢見烏鴉,烏鴉好事,乃不速之客。你還是放寬心,順其自然吧。”
余思涵點了點頭。
三叔公將龜甲擦干凈,對姚三元說:“三元,晚飯就留在我這喝酒,咱們談天說地。孩子們沒什么大礙的,讓他們回去吧?!?p> 姚三元心想:“三叔公肯定是有話要私底下跟我說?!毙Φ溃骸昂醚?,三叔公,那我就不客氣了?!庇謱σ﹀陀嗨己f:“你們回家吧,姚濯,告訴你娘,我晚上不回去吃飯了。”
姚濯說:“好咧。三叔公,多謝了,我們走了?!?p> 三叔公說:“好好?!?p> 等他們走后,姚三元對三叔公說:“三叔公,你是不是有話要單獨跟我說?”
三叔公說:“是的,剛才我給姚濯算卦,還有些話沒有說。”
姚三元說:“那您就明說吧,是不是有些禍患?”
三叔公說:“他犯了地煞,所謂招云、取月、追魂。云與月必是跟思涵有牽連,追魂嘛,是不得安枕,你看能否讓他們暫且分開?”
姚三元說:“分開,您的意思是讓他們分手?”
三叔公說:“暫且如此,至少不能住在一起,等過了年關(guān)再說?!?p> 姚三元說:“三叔公,孩子們在一起不容易,這也是緣分。您看,能不能給姚濯驅(qū)驅(qū)邪呢?”
三叔公搖搖頭,說道:“我道行淺,地煞可沒法對付。”
姚三元說:“那是不是分開,姚濯就會沒事?”
三叔公說:“我看不會有事?!?p> 姚三元說:“那就好?!?p> 晚上姚三元回家,臉上只剩下嚴(yán)肅。余思涵和他打招呼,也只是點點頭。他找了姚濯單獨說話,將三叔公的話告訴他,讓他務(wù)必依言而行。
次日,在回城的車上,姚濯和余思涵坐在一起。
余思涵說:“姚濯,你爸爸和你單獨說什么了?”
姚濯說:“我說出來,你可不要生氣?!?p> 余思涵說:“我不會生氣的?!?p> 姚濯笑著說:“我老爸說讓我和你分開一段時間,因為我犯了什么地煞?!?p> 余思涵不開心,但看著他的笑臉又放寬心,說道:“你相信么?”
姚濯說:“我當(dāng)然是不相信的,也不會和你分開。”
余思涵點了點頭,沒說話。
姚濯說:“對我而言,事情無非可以分成兩面,一面好,一面壞。如果我真的流年不利,再壞也不過是和你分手,那為什么要主動分開呢?”
余思涵說:“你這么想是真的覺得有壞的一面么?”
姚濯說:“從你爸爸反對我們在一起,到你也夢到奇怪的東西,現(xiàn)實就往壞的一面發(fā)展,我感覺冥冥之中有……”他皺起眉頭思索。
余思涵問:“有什么?”
姚濯說:“我感覺有人要將我們分開似的?!?p> 余思涵說:“還不是你爸爸要將我們分開,他在生我的氣,還是在生我父親的氣?”
姚濯說:“你別誤會,我爸爸沒生你的氣,也沒生你父親的氣,他性情豁達(dá),愛熱鬧,愛開玩笑,他只是擔(dān)心我而已。讓我們分開也不是他的主意,而是三叔公給我們占卜的時候算出來的?!?p> 余思涵神色變得黯然,說道:“對不起,我不該說你爸爸。”
姚濯摟著她肩膀,安慰說:“沒關(guān)系。”
余思涵將頭靠在他肩上,享受這一刻的安全感。
到了長沙,兩人從車站出來,姚濯拿著行李走在前邊。余思涵兩手空空跟在后面,腦子里想著事,走點神,腳下也慢了些。
走到一個岔路口,余思涵注意力集中起來,快步趕上前邊的姚濯,扯了扯他的衣袖,說道:“姚濯,我來幫忙拿行李吧?!?p> 那人回過頭來,卻不是姚濯,只是衣服穿得有點像。
余思涵說:“對不起,認(rèn)錯人了?!?p> 那人年紀(jì)與她相仿,看著余思涵的眼睛,笑著說:“沒關(guān)系,你,你要去哪里,和我同路么?”起意想搭訕。
余思涵說:“不,我……”四下張望,尋找姚濯。
姚濯也發(fā)現(xiàn)余思涵沒有跟上來,停下腳步,看見她正和一個男人聊天。就提著行李往回走,一邊喊:“思涵!”
余思涵聽見聲音,找著了姚濯,立馬跑過去。
她對姚濯說:“你走得好快,我都跟不上,還把別人錯認(rèn)成了你?!?p> 姚濯說:“是你走得太慢,我還拿著行李呢?!?p> 余思涵說:“我來幫忙拿行李吧?!?p> 姚濯將手里的拉桿箱交給她,自己則提著藍(lán)色的布袋子,里面是從家里帶來的火焙魚和冬筍。
姚濯說:“剛才我也看見了那個男的,確實跟我撞衫了,他跟你聊什么呢?”
余思涵說:“沒聊什么,就是個誤會。認(rèn)錯了人,道歉唄,還能怎么樣呢?”
姚濯笑道:“他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美女,是不是都結(jié)巴了?”
余思涵白了他一眼,說道:“你說什么呢?”
姚濯說:“我開玩笑?!?p> 余思涵說:“我知道。姚濯,我們還是分開吧?!?p> 姚濯停下腳步,一臉愕然,說道:“你說什么?”
余思涵說:“別愣著,走吧,我也是開個玩笑。”
姚濯吁了一口氣,又換上一副笑臉,邊走邊說:“哎呀,你也真調(diào)皮!”
回到家,放下行李。
余思涵對姚濯說:“姚濯,我一路上都在想問題。”
姚濯說:“你想什么問題?別胡思亂想,有什么事情我扛著。”
余思涵摸摸他結(jié)實的手臂,說道:“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認(rèn)錯人了?!?p> 姚濯說:“你沒糊涂吧,你在路上就是認(rèn)錯人了?!?p> 余思涵說:“我說的是夢里?!?p> 姚濯說:“哦,什么意思?”
余思涵說:“你看,我爸爸能把照片上的陌生人認(rèn)作你父親,那反而說明什么?說明他對你父親的印象根本就不深,所以他夢見的那個對象很可能不是你父親?!?p> 姚濯說:“那你的夢又怎么說呢?”
余思涵說:“我的夢里沒法解釋。”
姚濯說:“那還不是?”
余思涵說:“但從理性的角度來說,我是有可能把你認(rèn)錯的?!?p> 姚濯說:“然后呢?”
余思涵說:“你說事情可以分成兩面,一是內(nèi)因,二是外因。內(nèi)因如果說真的是犯沖,那么外因呢?”
姚濯撓了撓頭說:“我不知道?!?p> 余思涵說:“回答不上來,那我就分開吧?!?p> 姚濯急了,說道:“思涵,你不能因為我回答不上來,就跟我分手呀?這怎么行呢?這……”
余思涵說:“你別急。如果我們在一起,就是這個外因,那么我們分開,是不是這個外因就消失了?”
姚濯說:“我管它消不消失,反正我不能跟你分手!”
余思涵說:“我沒說要跟你分手,我只是想看看這個外因到底是個什么鬼?咱們驗證一下,行不行?”
姚濯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
余思涵看著他的眼睛說:“你相信我么?”
姚濯點點頭。
余思涵說:“把手放在胸口上,感受一下。”
姚濯把手放在余思涵的胸口。
余思涵說:“我說的是放在你自己的胸口上?!?p> 姚濯說:“哦?!庇职咽挚s回來,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能感受到心跳。
余思涵說:“你相信我,同時也要相信你自己。你的心不亂,不會移情別戀,擔(dān)心什么呢?我們不會分手,而且能夠找到答案。”
姚濯鄭重的點了點頭。
游泳館里,楊肜從水里冒出頭來,站好了,抹了一下臉上的水,對周曉詩說:“曉詩,我游不動了?”
周曉詩說:“是你用的方法不對,你的手和腳就像劃船用的槳,這個水是有反作用力的,當(dāng)搖槳的角度不對,那么就會事倍功半。反之,則事半功倍。你要借助水的力量,而不去跟水作對?!?p> 楊肜說:“你說的是有道理,不過做起來就沒那么容易了?!?p> 周曉詩說:“所以才需要多多練習(xí)呀?!?p> 楊肜說:“我肚子都餓了?!?p> 周曉詩說:“那我們先上去吃點東西,待會再來?!?p> 楊肜說:“好吧?!?p> 楊肜爬上岸,穿著一條水藍(lán)色的泳褲,沒有任何花紋和圖案。
周曉詩也上來,依舊是比基尼。
楊肜一邊用毛巾擦水,一邊對周曉詩說:“曉詩,我不得不說,你真是一個合格的教練。”
周曉詩笑著說:“那是?!庇靡粭l毛巾披在肩上,往更衣室去。
兩人換了衣服從游泳館出來,走在路邊上,楊肜看見對面有個熟悉的人影,似乎是金昌。一輛巴士經(jīng)過,轉(zhuǎn)眼那人又不見了。
他晃了晃腦袋,清醒清醒。
周曉詩問:“你怎么了?”
楊肜說:“沒事,可能是看走了眼。”
周曉詩說:“你看見什么了?”
楊肜說:“看見一個朋友,或許不是?!?p> 周曉詩說:“走,走,咱們?nèi)コ允肿ワ灐!?p> 楊肜點點頭,和她并肩去了。
過了兩天,楊肜在樂器店做事,接到周曉詩的電話。
周曉詩說:“阿肜,你下班來接我吧?!?p> 楊肜說:“有什么事么?”
周曉詩說:“沒事就不能來接我么?”
楊肜說:“我的意思是,你是要跳舞,還是游泳?我好準(zhǔn)備一下?!?p> 周曉詩說:“既不跳舞,也不游泳,咱們就說說話。”
楊肜說:“呃……行吧。”心想:“什么話要找我聊?”
快到下班的時候,楊肜又早退了,騎著摩托來到心舟醫(yī)院。
路邊上,周曉詩和余思涵正在等車。
楊肜在她們面前停下來,取下頭盔,眼睛看著余思涵說:“思涵?!?p> 余思涵看著他說:“嗨,肜子?!比缓缶团查_目光。
楊肜覺得怪怪的,心想:“她也不笑,還不愿意看我。是有心事,還是討厭我?”
他又對周曉詩說:“曉詩,等一下啊,我給你拿頭盔。”
周曉詩說:“好。你要是有車就好了,可以帶我們兩個人。”
楊肜指著摩托說:“這不是車么?”
周曉詩說:“我說的是汽車?!?p> 楊肜笑道:“大小姐,你才是有錢人,為什么不買輛車呢?”
周曉詩說:“我沒錢,我就是一工薪族。你可別提我爸媽,有錢那也是他們的錢。再說了,我費勁買輛車,還不得經(jīng)常打理?”
楊肜說:“是是,所以你就讓我來接你?”
周曉詩說:“你接我怎么啦?我請你吃飯呀?!?p> 楊肜心想:“我又不缺飯吃。”說道:“誒,姚濯今天怎么還沒來呀,是不是要加班?”
周曉詩說:“他有事?!?p> 楊肜說:“什么事?”
周曉詩沒理他,對余思涵說:“思涵,我先走了?!?p> 余思涵說:“拜拜?!?p> 周曉詩上了楊肜的摩托,一拍他肩膀,說道:“駕!”
楊肜說:“哇,你這是把我當(dāng)馬使喚呀。”
周曉詩嘻嘻笑。
兩人來到一家面館,周曉詩點了兩碗米線。
楊肜對她說:“你就請我吃米線呀?”
周曉詩說:“不然呢?晚上不要吃那么多,一碗米線夠了?!?p> 楊肜說:“對了,你找我到底要說什么呢?”
周曉詩說:“有個不好的消息,思涵和姚濯分開了?!?p> 楊肜說:“分開?”拿起茶壺給她倒上白開水。
周曉詩說:“是呀,思涵說,雙方家庭不合,不想把事情鬧大?!?p> 楊肜點頭說:“哦?!毙南耄骸半y怪她看上去心情不好?!?p> 周曉詩說:“你說是不是可惜?”
楊肜說:“可惜,那有什么辦法呢?”
周曉詩嘆氣說:“我爸媽就不會看對方的家境,而是看這個人。只要為人好,對我好,我爸媽就能接受?!?p> 楊肜說:“你爸媽是見過世面的,很開明?!?p> 周曉詩說:“所以你還有什么擔(dān)心的地方嗎?”
楊肜心想:“原來她是在說我,我的家境確實配不上曉詩,但我也沒想和她好呀。”說道:“我擔(dān)心我沒有才華。”
周曉詩說:“你還年輕,目前的知識夠了?!?p> 楊肜說:“我擔(dān)心臉面,我自己都瞧不起吃軟飯的人?!?p> 周曉詩說:“你不用吃軟飯,咱們可以一起奮斗。”
楊肜咽了咽口水,腦子里找著借口,說道:“我有點笨,是根木頭,還是根朽木。”
周曉詩說:“別妄自菲薄,我以前說你是木頭,是開玩笑來著。”
楊肜說:“但是我奶奶還不知道你家的情況,她以為你就是工薪家庭的孩子。”
周曉詩說:“這挺好呀,省得她有壓力?!?p> 楊肜說:“我……我也有壓力?!?p> 周曉詩說:“你剛才還沒壓力,見我爸媽的時候也沒壓力?!?p> 楊肜說:“這個壓力就像壓力鍋,放在火上,開始壓力不大,慢慢的壓力就大了?!?p> 周曉詩說:“哼,這是借口。”
楊肜心想:“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币娒拙€上桌,笑著說:“咱們先吃米線吧,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