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英雄大會的舉行，江湖上的目光都聚焦在比武場上，無人再關(guān)心王語欣的行蹤。她便利用這個機會，日日來到李長風(fēng)所在的地方，學(xué)習(xí)劍法。
這個地方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讓王語欣感到有些壓抑，但她并不在意這些。她知道，李長風(fēng)的劍法才是她真正需要的東西。
“劍招不是死的，而是要隨著心而動?！崩铋L風(fēng)一邊示范，一邊說道，“每一劍都要有它的意義，不能只是為了出招而出招?！?p> 王語欣都認(rèn)真的聽著，陰暗潮濕的山洞里，她握緊了手中的劍，而作為回報，王語欣也講述著她和蘇晚清的相遇。
“多年前，我身負(fù)重傷，偶然被師傅所救。”
李長風(fēng)坐在石床上，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芒：“你師父...她是怎么收你為徒的？”
王語欣垂下眼簾，半真半假地訴說著她和師父的過往，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我一身傷，師父見我可憐，便收留了我?！?p>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懷念，“起初她并不想收我為徒，是我執(zhí)意要學(xué)武。每日天不亮就起來練功，直到深夜才歇息，可能她被我打動了?！?p> 李長風(fēng)的手指微微顫抖：“她...她待你如何？”
“師父待我極好?！蓖跽Z欣猛地抬起頭，手中長劍一揮，銳利的劍芒瞬間劃破了對面的石頭，燭光在劍身上流轉(zhuǎn)，又映照在她充滿堅定的眼眸中。
“她見我基礎(chǔ)薄弱，第一年只讓我鍛煉身體。后來才慢慢教我武功，一招一式都傾囊相授。她說……她說我天資聰穎，是難得的好苗子?！?p> 嗯，其實原話是：“一身好脛骨，可惜武功不強，真是可惜，難怪掉下來?！碑?dāng)時我只看到她微微挑眉，嘴角似笑非笑，那神情分明是在嘲諷，仿佛在說，我這副好底子，卻只配落個“掉下來”的下場，真是天大的笑話。
李長風(fēng)長嘆一聲，渾濁的眼中泛起淚光：“她...她還是這般心善?！?p> 王語欣低下頭，掩去眼中的譏誚。心善？我那個師傅，也配得上這兩個字？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日她被人追殺，從懸崖墜落，武功平平的她，雖沒死，可渾身骨頭仿佛都碎了。
當(dāng)時在崖底，蘇婉清看到一身是傷的自己，便將她拖進山洞，卻連一口水都不曾給她。她躺在冰冷的石床上，聽著洞外的狼嚎，感受著死亡的逼近。
“你為何要救我？“她曾這樣問過蘇婉清。
那個女人只是冷冷一笑：“這崖底太寂寞了，難得有個活物。“
萬幸的是自己活了下來，可王語欣恨極了這樣的只能躺在地上的樣子，恨極了這種任人宰割的無力感。
于是她拖著殘破的身體，日復(fù)一日地開始練功。蘇婉清就坐在洞口，看著她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來。
直到那天，蘇婉清突然說：“我收你為徒吧?！?p> 王語欣記得自己當(dāng)時愣住了。蘇婉清走到她面前，冰涼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你眼中的恨意，讓我想起了從前的自己。“
王語欣手中一式又完美使出，看著李長風(fēng)陷入沉思的模樣，心中冷笑。裝什么深情？若真在意，當(dāng)年又怎會做出那樣的事？
“前輩……”王語欣不動聲色輕聲喚道，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您看我這一式練得如何？”
李長風(fēng)回過神來，渾濁的眼睛里還殘留著未散的哀傷。他仔細(xì)打量著王語欣的姿勢，眉頭微皺：“手腕再抬高三分，劍尖要直指對方咽喉。“
王語欣依言調(diào)整，心中卻暗自心驚。這一式正是蘇婉清臨終前教她的最后一招，名為“斷腸”。當(dāng)時蘇婉清說，這一招專為克制李長風(fēng)的“追魂劍法”而創(chuàng)。
“很好?！崩铋L風(fēng)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你師父……她教得很好，你也確實是練武奇才?！?p> 王語欣收劍而立，故作天真地問道：“前輩，您和我?guī)煾讣热皇枪式弧嵌嗄昵澳銈冇志烤拱l(fā)生了什么？”
李長風(fēng)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他轉(zhuǎn)過身，望向洞外飄搖的竹林：“都是過去的事了...”
你是不敢面對自己做過的齷鹺事嗎？
“可是師父臨終前，一直念著您的名字。”王語欣上前一步，聲音里帶著幾分哽咽，“她說...她說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再見您一面?！?p> 李長風(fēng)猛地轉(zhuǎn)身，渾濁的眼睛里迸發(fā)出驚人的光芒：“她...她真的這么說？”
王語欣點點頭，眼中適時地泛起淚光：“師父說，她恨您，卻也...也一直愛著您。”
她可不是這么說的，臨終前她可拉著我的手，一字一句的跟我說，一定要替她殺了你！殺了你！！
李長風(fēng)踉蹌著后退兩步，靠在石壁上。他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流下：“是我……是我對不起她……”
王語欣看著這個蒼老的男子，心中卻沒有一絲憐憫。她想起蘇婉清臨終前的樣子，那個總是冷若冰霜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眼中卻盛滿了哀傷。
“師父說……”王語欣的聲音有些哽咽，“她說她從未后悔愛上您，只是...只是恨您辜負(fù)了她的信任?！?p> 李長風(fēng)猛地捂住臉，淚水從指縫中溢出。
“前輩...“她輕聲喚道，“您能告訴我，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嗎？”
李長風(fēng)沒有回答，只是無力地擺了擺手。他的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哽咽聲，仿佛每一個字都要耗盡全身的力氣：“今日...就到這里吧。你且回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p> 王語欣看著這個佝僂的老人，他的肩膀在微微顫抖，仿佛承受著千斤重?fù)?dān)。洞外的月光斜斜地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那張布滿皺紋的臉此刻顯得格外蒼老。
原來你還知道懺悔。
“前輩……”她輕聲喚道，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
“去吧?！袄铋L風(fēng)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他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冰冷的石壁，“明日...明日再來。“
王語欣站在原地，靜靜看著他的背影。月光下，那個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劍客，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孩子?？伤男闹袇s沒有一絲憐憫。他欠蘇婉清的，遠(yuǎn)不止這些眼淚。
走出洞口的那一刻，她聽到身后傳來壓抑的啜泣聲。那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又像是從記憶深處響起。王語欣的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
夜風(fēng)拂過竹林，發(fā)出沙沙的響聲。王語欣抬頭望向天空，一輪明月高懸，清冷的光輝灑在她臉上。
“師父...“她輕聲呢喃，握緊了手中的劍，“我一定會為您討回公道的。“
月光下，少女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最終消失在竹林深處。而在她身后，山洞中傳來的啜泣聲，久久未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