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人無數(shù)的徐傳斌對于朱慈烺并不放心:“人心難測,他做這些也許只是表面文章呢?誰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p> “徐叔放心,我去見他,自然會多加小心。他如果愿意幫我,我自然也以禮相待;若是想對我不利,我就再次挾持他,逼著洪承疇交出宋叔,然后把我們送出山海關外?!?p> 徐傳斌一聽,覺得這主意不錯:“如果是這樣的話,以小姐的身手,倒可以一試。只是小姐你這模樣……在人群中太引人注目,只怕還沒見到朱慈烺,就已經被人認出來了。”
“是嗎?”袁熙蕓立刻意識到,前天在臨時碼頭那里,恐怕也是因為這一點而暴露的。
一想到因此連累宋叔身陷囹圄,袁熙蕓就痛心不已,思索了一陣,她下了決心:“徐叔,我有辦法?!?p> 說著便轉身出去了。
徐傳斌心說:小姐這是要干嘛?
過了一會,門外進來一個人,徐傳斌一看就愣住了:來人衣衫襤褸,臉上、脖子上都臟兮兮的,手上還端著個破碗。
山寨里好像沒見過乞丐啊,徐傳斌正感到疑惑,又覺得眼前這個身影似乎有點熟悉,想了想,徐傳斌明白了,叫了聲:“是小姐嗎?”
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徐叔,看來還是瞞不過你?!?p> “還別說,要不是我平時見慣了你的身形,還真的認不出來。你剛才去哪了?”
“我剛才去了一趟廚房?!?p> “廚房?難怪你的臉上變成這個樣子,是去抹了鍋灰、泥巴?”
“是啊。”
徐傳斌不由得一陣心酸:“我對不起袁督師,讓小姐受苦了?!?p> “徐叔別這么說,這次的禍是我闖下的,我理當負責。只要能救出宋叔,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徐叔,你看我這身打扮,山海關可以去了吧?”
“這樣的話,應該沒人能認出你了?!毙靷鞅蟪烈髁艘粫笳f:“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還是讓我陪你走一趟吧?!?p> 袁熙蕓沒有答應:“徐叔,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去了,會讓我分心?!?p> 徐傳斌明白袁熙蕓的意思。
前天,宋德成說過讓小姐先走,免得讓他們分心,那是因為顧及小姐的安危。今天小姐也這么說,應該是嫌他的武功還不夠高,萬一在城里打了起來,她會放不開手腳。
只是這次未必會明刀明槍地交手,而更應該提防暗箭,尤其是在洪承疇這只老狐貍坐鎮(zhèn)山海關的情況下。
想到這里,徐傳斌勸道:“江湖險惡,有我在旁邊盯著,小姐就不會吃虧。萬一交起手來,小姐不必管我,只管突圍就是了?!?p> 袁熙蕓急道:“徐叔這是什么話?我怎么可能丟下你獨自逃走呢?”
“我這么說,自有我的道理。我跟你宋叔早已是生死之交,他如果死了,我也決計不會獨活。所以,這次如果救不了他,我被擒可以說遂了我的心愿,我和他一起去京師,路上有個伴,不是挺好的嗎?”
“這……”袁熙蕓既悲傷,又感動。
“好了,就這樣吧,明天我們一起出發(fā)?!?p> 次日早上,袁熙蕓一出門,就看到對面過來一個乞丐,不由得一愣。定睛一看,這不正是徐叔嗎?
徐傳斌沖著她笑道:“你都這身打扮了,我自然也得換裝。咱們正好可以扮做一對乞丐父女,一起去山海關?!?p> 袁熙蕓點點頭:“那就請吧,爹!”
“乖女兒,走起!”
兩人和張小五一起騎馬來到山海關外,將坐騎交給張小五保管,兩人來到城內,按照張小五提供的地址,找到了朱慈烺的住處。
看門人見來了兩個乞丐,一臉的嫌棄:“滾,上別處要飯去,別打擾大帥?!?p> 袁熙蕓只好和和徐傳斌站在大門邊。
原本她想請看門人通傳一聲,看這架勢是根本不可能了,只能等朱慈烺出門時再說。
過了一陣,一群人從里面出來。他們是上午過來討論軍情的幾位總兵,現(xiàn)在開完會,正要各自回家。
見一旁站著兩個臟兮兮的乞丐,幾位總兵厭惡地捏緊了鼻子,扭頭就走。
手握馬鞭的吳三桂走出大門,見兩個乞丐這么不識趣,也不曉得躲遠一點,頓感氣惱,揮鞭就朝站在前面的袁熙蕓打去。
眼看鞭子就要落到袁熙蕓頭上,只見她身形一閃,輕巧巧地躲過了這一擊。
吳三桂有點吃驚:一個乞丐,竟然能躲過我這一鞭?
看到徐傳斌還站在原地,須發(fā)泛白,年紀已經不小,吳三桂覺得這應該是個軟柿子,于是再度揮起了鞭子。
這時,朱慈烺正和鄭森一起出來,兩人邊走邊聊。
朱慈烺瞥見吳三桂正在揮鞭,雖然不知道要打誰,但在他的府邸可不允許有這樣的事,他連忙喊道:“吳總兵住手!”
吳三桂舉在手里的鞭子沒敢揮出去,朱慈烺趕過來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吳三桂用鞭子指著兩位乞丐說:“他們堵在大帥門口,真是晦氣,我想幫大帥清理一下。”
朱慈烺對于吳三桂本就沒有什么好感,此刻見吳三桂如此霸道,更是不滿,于是不客氣地說:“我門口的事情,就不牢吳總兵費心了,還是讓我來處理吧?!?p> 吳三桂聽出了朱慈烺語氣中的不滿,悻悻地離開了。
朱慈烺看了看兩位乞丐,衣衫破舊,蓬頭垢面,著實可憐,便回頭對阮祿說:“去拿點吃的過來給他們,記住,對他們要客氣,不許打罵?!?p> “是?!比畹撧D身去了廚房。
然而兩位乞丐卻沒有一句感謝的話,只是默默地看著朱慈烺。
看門人催促道:“你們還不快謝過大帥?”
兩名乞丐仍然沒有反應,朱慈烺擺擺手道:“算了,施恩不圖報,隨他們好了。”
送走了鄭森,朱慈烺朝客廳走去,然而總覺得背后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在看著他。
回頭一看,除了那兩個乞丐,再沒有別人。
朱慈烺又往前走了幾步,卻怎么也擺脫不了那雙眼睛。
他再次回頭,果然看見那個年輕的女乞丐在盯著他,這眼神很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張航知道: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而這眼神,似乎在昭示著眼睛的主人是誰。
苦苦思索了一會,他終于想起來了:老天,原來是在鳳凰山上見過!
大半個月前,當他離開鳳凰山時,正是袁熙蕓那雙憂傷的眼睛,一直目送著他離開,讓他銘記在心?;氐桨讖V恩大營后,這眼神曾讓他一夜無眠,難怪他怎么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