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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門續(xù)

風起星沙 第二章 李原現(xiàn)的往事(修)

九門續(xù) 鶴引立 5316 2021-10-06 16:04:47

  張啟山靠近,立刻間聽見一陣陣抽泣的女聲。他把手指捏得嘎嘎作響。

  丫鬟便說:“夫人等急了?!?p>  門推開,內堂里有一個著著黑馬褂,留著辮子,拄著拐扙,目光炯炯有神的老人坐在紅木椅上,旁邊有一個穿著藍花梅旗袍的女人正哭著。眼睛紅彤彤的。見張啟山進來,那女人想趕忙過去,那老人便拐扙敲了敲地,“一個女子家家沒有規(guī)矩。”

  那女人作罷,退回位子,動作又有些急,摔了一個青花瓷的茶杯。張啟山只見那碎片像跳動的魚鱗,一片片抽離開來。緊接著茶葉與茶水滾落于地面。

  老人有些慍怒,便叫來幾個丫鬟清理茶杯的碎片,又叫來一個丫鬟叫夫人回房。那陌生的女人看了自己好幾眼。見自己沒有回應,便暗自神傷隨著丫鬟回房去了。

  張啟山全程看著,見碎片收拾好了,才說話:“外公,啟山回來晚了?!?p>  “先坐著吧。”外公讓他坐著,一邊吩咐另一個仆人,“重新上。”張啟山望著另兩杯尚未喝完的茶水被仆人端走。

  外公抱怨起剛才的變故,“你母親怕你們路上出了事,嚎了半天的時辰。你說哭算什么事,就算是沒事也嚎出個什么事來?!薄皩α耍愀赣H呢,還在門外等著?我叫仆人讓他進來?!?p>  沉默。

  外公意識到他的沉默包含著的重量。不由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你爹呢?他不會是…”盡管早有猜想,但他希望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從而否定這個可怕的想法。

  張啟山聲音低沉:“日本人把我們圍困在一個小村莊…我那時是看著他死的。幾個月前,我們才從那里逃脫出來。”

  外公手指不斷抖動,把頭仰起來,“天殺的日本鬼子!”在猶如獅子吼叫的聲音之后,另一個聲音傳來,那是肉體摔在地面上發(fā)出的沉悶的聲音。

  “大爺!夫人暈倒了!”仆人急忙跑來。

  “有無大礙?”外公問老中醫(yī),老中醫(yī)把脈了一會兒,便說:“夫人是一時急心攻心,想來必定受到了什么刺激。虛脈一般都是氣血不足,夫人則是一口氣上不來,我開了此藥方按藥系數(shù)服下,再教丫兒疏松疏松脈絡,夫人便恢復如初了?!?p>  外公謝過老中醫(yī),便叫來管家備車去九芝堂抓藥去。又剛才問仆人,方才夫人在簾子后偷聽他們講話,一時承受不住,才昏倒在地。

  安頓好這一切后,“真是場鬧劇。”外公抱怨著,便看到張啟山正在研究內堂正中央的《富春山居圖》。

  張啟山見外公來了,便問:“母親有何大礙?”外公只說:“她聽到她不該聽的。不過還好著,我已經(jīng)吩咐管家去抓藥了?!?p>  他們才落座,外公又讓仆人換茶,一邊說,“著實抱歉。”

  張啟山便說:“不礙事的?!?p>  外公看著面前這個俊氣的毛頭后生,又想到了1885年,那個謎團他或許能夠解答清楚,他向張啟山講述了那一年。

   1885年,光緒十一年,彼時黃河中下游連年遭災,人禍,戰(zhàn)亂,不少人被逼的賣兒賣女,甚至人相食。清王朝早就無意控制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內部崩潰的跡象早已破綻百出。李原現(xiàn)帶著女兒,諸多老鄉(xiāng)帶上家眷背井離鄉(xiāng),選擇踏入白雪皚皚的陌生肅殺之地去尋求一絲生機①。

  路途遙遠,李原現(xiàn)卻不敢停下,路上有不少餓死,冷死,累死的人,他們的尸體正淪為大地的養(yǎng)料。倒下再永遠也站不起來了。不止因為這樣,還有神出鬼沒,殘暴冷血的胡匪。他們有時不單單為了錢財,有時看著實在沒有什么好搶的窮苦人也照殺不誤。僅僅為了玩樂,人命如草芥。

  也有一些聰明的鏢師會在此趁火打劫,鏢師一般是運送貨物即“趕腳”,在混亂年代里,也會做著保護雇主的工作。將原本的價格一漲再漲,即“護命行”,那些富商則不管不顧做了一筆劃算的賬,來保證自己及全家的安全。

  李原現(xiàn)沒有那么多錢來雇傭鏢師,更不幸的是,在那場艱難的旅行當中。胡匪盯上了他們,人群像是被鯊魚狩獵的魚群,胡子們揮舞刀刃,他趁著混亂和女兒躲到一個草叢中,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其中一個人的胸腔被削成了半截,腔子里鮮血噴涌,血落在另一個孩子臉上,那孩子在哭,接著那個孩子的頭不在了。被另一個胡子從中間劈開,像流水的瓜瓤。

  當然,民國時期的私人武裝已經(jīng)到達一個難以置信的程度,基本上都有防身的槍械,不久,雙方開始對射,槍聲大作。胡匪就著流民的行李箱或者山林掩護。畢竟流民有槍還是少數(shù),胡匪的槍械聲很快蓋過去。

  那些有槍的流民繳械之后,他們被胡匪一一拖出去槍斃,槍斃的人其中也有他的老鄉(xiāng),李原現(xiàn)始終蒙著女兒的眼睛,卻堵不住她的耳朵。

  胡匪頭子坐在馬上,叫胡匪們抓走好幾個女人。把那些女人五花大綁反綁在馬背上,漆黑的夜色里,李原現(xiàn)這輩子都忘不了那些女人發(fā)出的撕心裂肺的吼叫聲。接著是連貫沉悶的槍聲冒出的火光——處決了那些男人與老人。

  李原現(xiàn)在雪地里趴伏了很久,直至的的確確什么動靜都沒有了,他拉著凍的快麻木的女兒才起身,整個隊伍當中只有他們兩個幸存了下來,他們腳步一淺一沉踏過由人血染紅的雪地,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安靜的像魔鬼低吟淺唱。

  李原現(xiàn)沒有提他們是如何開墾東北硬邦邦的黑泥土,以及逃出那個山谷之后吃的是什么。只是話鋒一轉,說到了兩年后,正是他與張家的接觸。

  李原現(xiàn)與女兒在長白山附近一個叫馬坡的村莊定居下來,他在當?shù)氐墨C戶學會了一手好槍法,此地多獐、麋鹿、野豬、烏雞、雪兔、狍子。之中鹿茸,紫貂皮可謂價值不菲,平日里多見狍子多在山林里亂竄,也有人曾看到白色的陀鹿在雪原傲立著,而在那一年,正趕上“白災”。

  大雪紛飛,凍結住了一切,白雪能吞沒住膝蓋,那些山里的猛獸平日里銷聲匿跡,卻因為饑餓傾巢而出跑到山下襲擊人牧。家家戶戶都備好了槍藥。那些家養(yǎng)的可憐的牛羊們無法掰開厚厚的積雪覓食,餓死再或者凍死。

  李原現(xiàn)冷的直哆嗦,呼出的熱氣不斷消散,結成薄薄的一片,手上拿著“撅把子”,撅把子結構極為簡單,非常容易制造的土制手槍,他本來想借隔壁王明的三八大蓋,不過想著撅把子也能對付個小獸,最好別遇到什么猛獸,自顧自安慰到便這樣上山去了。

  打算去找只小獸,這倒不是因為他閑的發(fā)慌,而是他需要一張獸皮,從而換取過冬的糧食。他先到捕獸夾看了一遭,沒有什么東西落網(wǎng),但捕獸夾上了誘餌已經(jīng)吃光了。上了年紀不僅山會通靈,野獸也會作怪。

  他正當感慨自己和女兒晚上只能吃耗子肉了。忽然一陣野獸的低吼聲從上方傳來,行動快過了疑惑,頭上一陣鮮陰味嘩的一下變重。他閃起,手里撅把子立刻吐出火舌。

  媽的個巴子,真是怕啥來啥!

  那野獸即刻閃開,在換彈的時候,李原現(xiàn)端詳著那只野獸:黃毛色,斑斑點點黑色花紋,是只“貓驢子”。

  那只野獸虎視眈眈盯著自己手上的撅把子。一邊掀起一大白塵,一邊不斷低吼。李原現(xiàn)注意到它下身,應該是只母的。它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幼崽不受到危險,養(yǎng)幼期的母豹會更加兇殘。

  他一邊向后退,一邊盯著它,那母豹不時轉頭,朝自己發(fā)出一聲怒吼之后,猛的跑開了。

  李原現(xiàn)松了口氣。

  不過與它對峙過程中,李原現(xiàn)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走進了另一座不認識的陌生的林子里,自己迷路了,由于他最開始打算只是到捕獸夾那邊看看收成,并不打算走太遠的路,所以干糧也沒帶多少。

  他一直在那一片鬼樹林里打轉,風雪肆虐,凍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

  忽然間,他竟然看到山林里走來一群穿著白色毛襯的“人”,正踏著井然有序的步伐正朝著自己過來。

  不會是山鬼吧?!

  他不曾聽說這林子里還住著其他人,那只能是鬼了!但自己實在沒有力氣動彈了,望著這群人一點點朝自己逼近。

  朦朧之間似乎聽到女兒正叫著自己。接著一張灰白色的男人正面無表情望著自己。

  視線終于模糊,李原現(xiàn)總算暈了過去。

  

鶴引立

①闖關東:   在19世紀,中國黃河下游連年遭災,黃河下游的百姓,闖入東北,數(shù)量規(guī)模歷史最高。   前面三章修改了三四遍,最開始的原版第一張是,第一章接到了第二章的部分內容。修改之后做了個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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