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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門續(xù)

游園驚夢 第六十六章 錦棠戲語

九門續(xù) 鶴引立 3321 2024-10-30 23:27:26

  黑色轎車行駛在長沙街面,川流不息的人群喧鬧嘈雜,叫賣聲吆喝聲混雜著鳴笛的聲響,人群散亂讓車速行駛的并不快速。應錦棠獨自一人坐在車后排,頗有些玩味的看著車窗外的街面,市井氣息倒也別有一番風味。嘴角輕揚,手里的扳指在把玩下與指尖的指甲發(fā)出似有似無的碰撞之聲,仿佛又是有種有節(jié)奏的節(jié)拍,不仔細傾聽,很難在這種嘈雜的環(huán)境之下發(fā)現(xiàn),倒是前排的常穆耳尖,微動笑顏轉(zhuǎn)身恭順進言:“四爺,瞧著昨兒那個二月紅給您搭戲倒是伺候的不錯,您要真喜歡,這邊辦完了事兒,把他那個紅家班包了,一并帶回去......”

  “哎喲,爺......”不等話說完,腦袋上就結(jié)結(jié)實實的挨了一個爆栗,應錦棠收起輕揚的嘴角,顏上頗有不耐之色,看著這個近身的家奴,眼色里不乏訓誡之意:“沒規(guī)矩,二月紅是你叫的?看不起梨園行,覺得伶人都是下九流?誰給了包銀誰就是主子?常爺好大的排場啊,我告訴你,伶人的氣節(jié)是在骨子里,在血肉里,比那些整天就會滿口仁義道德的主兒敞亮的多!

  伶人扮的是角兒,演的是悲歡離合,一本唱詞,那是道盡了人情冷暖,伶人看的通透才能演的入神,正是看的清看的透,才懶得搭理世俗的丑惡,清高是氣節(jié),不懂別瞎嚷嚷,以后再讓我瞧見你這么打眼兒看人,你那雙招子就別要了。”

  “不是,不是,四爺我哪敢?。 弊约汉莺莸某榱艘欢?,臉頰上立馬出現(xiàn)幾道紅印,本就是討好主子,聽出來那節(jié)拍是戲文的鼓點,想來便是真喜歡上了,想要諂媚的說好話,沒成想這嘴一快就沒過腦子,倒是把自己這位主子的身份給忘了,這一巴掌打的也不虧,著急忙慌的趕緊解釋:“我這不是瞧著您看上眼了,咱就請上這個班子南下,這不姨太太也快過壽了,這年年都是南府戲班,姨太太也看膩歪了,這難得能讓四爺看上眼的,姨太太也會喜歡,我這......”

  “行了,你那點油嘴滑舌的伎倆,留著回去在姨太太面前討個賞還行,在我這沒用。”不耐煩的打斷了常穆的話,單手松了松領口的扣子,今日未著長衫,而是一襲駿黑中山裝而行,英武俊挺。收回目光繼續(xù)看著外面的街市,卻也沒了剛剛的閑情逸致,“二月紅不簡單吶,湘贛地界上,他啊,我看是假虞姬真大(dai)王......”

  “他是大王?不是......四爺,這長沙城可是那個張啟山,張大佛爺是老大嘛,還九門提督的,不過要說起來,再是什么這個爺那個爺?shù)?,不也是吃土的,撩了別家算他收成好,沾了應府,吃多少吐多少出來,還得讓他長個記性,別以為沾了土氣的物件,都是他們能碰的?!背D侣杂胁唤?,眼下就要到這長沙布防官的府邸,九門之首總不會隨口叫喚的街巷之言,到此時四爺卻這樣言語,倒是有些讓人費解。

  “張啟山,哼。”不以為意的看向窗外,隨手輕輕拍拍肩上的薄塵,“二月紅是土生土長的長沙瓢把子,張啟山不過是個外來逃難至此的家族遺少,這九門之首的背后要是沒有幾萬桿槍戳著,你以為就憑一個外鄉(xiāng)人,想在湘贛地界開堂口,怕是早就在湘江里面成魚餌了?!毖酝V链松蕴忌?,嘴角揚起一抹不羈的笑意,甚是玩世不恭戲謔非凡之態(tài),“你別忘了,這亂七八糟的軍閥派系里,最大莫不過是東北王,他姓什么!”

  “四爺,您是說......哦?。∥叶宋叶?!”聚精會神的傾聽瞬間恍然大悟,猶如醍醐灌頂一般,這樣看來,那日戲園子里沒有匆忙照面,主子一再緩了又緩,并不如往常出外差一般速戰(zhàn)速決,倒是思慮再三權衡左右,當今這世道之上確實也要酌情處之,眼瞅著張府大門即到,張副官相送一個穿著西服,帶著金絲邊眼鏡的書生模樣的人出了府邸,連忙抬手指去:“四爺您瞧,那就是九門末位的解家當家。”

  “還是個半大小子就做了當家,也不是個善茬吧?!表樦种柑幙慈?,迎臉隔著車窗一個照面,互相都看了個滿顏,一晃而過待車挺穩(wěn)于府邸之前,常穆下車單手打開車門躬身侍立于側(cè)。張副官前面剛送走了解九爺,眼見著車門開啟,真是掐算著時辰的,理了理軍服,上前規(guī)矩的立正于前,不做軍禮,卻又不失禮數(shù)的微微傾身,單手示請:“應四爺,佛爺?shù)群蚰鄷r了,里面請。”

  “素聞應四爺俊朗英武,今日一見所言非虛。江南應府,人才濟濟,應四爺可算是應府的實勘之首,蒞臨鄙府不勝榮幸?!睆垎⑸揭桓耐杖盅b,一身煙灰色的西服,端黑的領帶陪襯著露白的襯衫,鉑金的袖口熠熠生輝,既沒有戎裝的肅穆,但也不顯得過于怠慢。面色含笑,嘴角上揚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單手插著褲袋,從辦公桌前起身迎著人走來,一手友好的示意請坐,步履輕盈,狀態(tài)猶如故友重聚一般輕松,看不出這是與人初次相見,沒有絲毫生疏的狀態(tài)。

  “張大佛爺言重了,錦棠初次拜會,怎能受得起佛爺如此盛譽,倒是張大佛爺?shù)耐?,早已遍及大江南北,就連兩廣、兩江之地也為張大佛爺?shù)耐鶜J佩。”應四爺含笑,抬手輕輕一揖算作回禮,客隨主便,跟著張啟山身后,落座于廳內(nèi)沙發(fā)之上。環(huán)視府內(nèi)陳設,雖不及有些軍閥頭目的奢靡,但凡入眼可見點綴之物,必然都是有些年頭的舊物,雖不起眼,但是價值確實非凡,若非行家里手,定是看不出其中名貴。

  “應四爺,咱倆可不是第一次見,那日在二爺?shù)膽驁@,你在包廂,我在前廳,應四爺不會忘了吧?!睆垎⑸剿剖嵌堑男σ廨p輕瞥了一眼,隨手拿起桌上的咖啡壺,給人添上了一小杯醇厚濃郁的咖啡,隨著熱氣裊裊,濃香的氣味瞬間飄散開來。張啟山似是無意的一句提點,也是明了的把話題扯開來,既是明白人也就開門見山,不做多余的客套便好。

  “應家久居江南,不曾外涉,今四爺能遠涉湘贛,必是有要務。張某不才,但是在這湘贛一帶,還是有些辦法,若有需要之處,張某必然予以相助?!倍似鹱约好媲暗目Х容p輕抿了一口,眉頭稍稍有些緊索,隨后又釋然開來,微微靠向身后的沙發(fā),翹起腿一副悠然之態(tài),仿佛故人敘舊般輕松,絲毫沒有往日的縝密之色,如此狀態(tài)的張啟山實屬少見,但是今日卻在這個外人面前展露無遺。

  誰也不會明白,此時張啟山的心里所排布的是怎樣的一盤棋。面前這人,對張啟山來說甚為重要,但是卻不以戎裝之姿來面對處理眼前之事,心思縝密到分毫,面前釋然如萬千。

  “那日佛爺一身戎裝,英姿颯爽,今日卻別有儒雅之氣,判若兩人,我沒認出也不奇怪吧?!睖\淺一笑淺嘗即止,放下手里茶杯,稍是輕松的半靠著沙發(fā),倒也是如見故人一般毫不拘謹,“佛爺今日不作戎裝,卻可為不在公事。如今都是民國了嘛,老一套的東西是可以放放了。錦棠今日前來拜會,卻是有一件私事想請教佛爺。”

  話至此時,緩緩翹起腿,手里的扳指在指尖摩挲,眉宇間似有似無的玩味之意顯現(xiàn),“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雖說是民國了,有些沾了土沫的玩意兒,小輩們兒們要是守不住,那就沒臉在這世間喘氣了不是。東北的張家,西南的汪家,東南的應家,三族不涉這是祖訓,家族大了難免有些末梢子(基底層的土夫子)手腳過了地界,這時候就要族里的大人們出面給個了斷,三族鼎立,安穩(wěn)的是現(xiàn)世,福澤的是后世。

  佛爺,應家護的是皇輿,本族長兄本于此事,要知會張氏本族,然錦棠覺得,此事怕是個中有些誤會,若是能化干戈,又何必驚擾兩族長輩。本就是亂世,再惹得流言四起,對應張兩家,都未必是好事,此乃錦棠之思慮,故有一言必與佛爺,孝陵的土,嘗不得。”

  “四爺稍等。”面色如常,張啟山果斷起身從抽屜里取出錦盒,放置在面前的茶幾之上,大氣凜然,面上毫無躊躇之色,“我張家素來門庭守矩,此為張某私心,想有生之年能與手中二響環(huán)配置一對,方才廣布懸賞,不成想,這對鐲落在貴庭之護,啟山觀三代土,自知可出于否,雖有心求之,但更黯知福承淺薄。四爺既已言明于此,啟山也絕無收納之意,現(xiàn)原物于此,勞煩四爺舊物歸主?!眴问职粗\盒緩緩推近了幾分,眼神誠然并無任何刁難之意。

  應四爺?shù)故菦]想到佛爺能如此暢快的就物歸原主,敢做敢認,光明磊落之色,確實讓人欽佩。東北人的血氣方剛,與之南方人的再三思量,卻是有幾分讓人與之欽佩的果敢。嘴角的笑意淺淺,單手扶之于上,然佛爺并無抬手之意,剛剛觸及便感知到一股由內(nèi)里發(fā)出地力道籠罩在錦盒之間。

  看來要想從張啟山手里收回錦盒,也并非一推一收這么簡單。張家人臂力腕力驚人,由他按著的錦盒,猶如上壓了千金斷龍石一般的穩(wěn)固,眼下要不拿點真功夫出來,怕是沒這么簡單能收回這錦盒。張家東西還了,能不能拿得走,就看應家的本事如何了。

  應錦棠笑意漸濃,輕輕搖了搖頭似是無奈又戲謔一般,抬眼看向依舊淡淡笑意,甚至有些挑釁眉色的張大佛爺,眸子里瞬間多了些鋒利之色,稍稍湊前了身子:“張大佛爺,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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