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演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正饒有興趣盯著我的他,拍了拍腦袋:“你們認識???”
何止認識?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認得。
“是的,”他沖導(dǎo)演點點頭,隨后解釋道:“顧竹晰是我的藝名,因為有個女孩的名字里有個‘竹’字?!?p> 導(dǎo)演立馬會意過來,笑著摸了摸鼻子:“那敢情好啊,你們聊?!闭f著趕緊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他面帶笑意地走近我,我將笑容收起掉頭就走,只聽他在后面道:“這么多年沒見,你連聲招呼也不打就走嗎?”
我停在原地,虧他敢說,回過頭道:“這不是學(xué)你的嗎?”
話音未落他就走到我身邊,“對不起,當時不應(yīng)該不告而別?!?p> “哎喲,可別,我一介不入流的小歌手實在擔不起您這位旅日鋼琴家的道歉?!?p> “你的脾氣真是一點沒變……”他剛要說什么便被助理叫去候場,“該我上場了,你等我一下,我有話跟你說?!彼s忙跟著助理走去,剛走了幾步便又不放心似的回過頭對我道:“一定要等我哦?!?p> 我看著他在臺上揮灑自如,嫻熟的技法賦予了作品新的活力,這壓軸的表演讓觀眾覺得票錢值了,紛紛站起身為他鼓掌并請他再奏一曲,他尋到了觀眾席上的我,眼波流轉(zhuǎn)間對著觀眾鞠躬,然后奏起了《nostalgia》,我頓時明白剛才他眼波流轉(zhuǎn)的緣由,定是他臨時變更了返場曲目。
這首曲子是我們再熟悉不過的了,鋼琴演繹最華彩的部分,正式當年我們攜手共舞中最難的部分,我數(shù)不清自己摔倒了多少次,多少次都是他將我扶起,過往歷歷在目,可是為什么他當時要離開呢?而且不知會我一聲,難道我對他是怎樣的情感他會不知道嗎?
如果他心里真的沒有我,又怎會在藝名里加入我的名字?
如果他心里真的有我,又怎會僅用右手牽著我呢?
我心中充滿了疑惑,不禁會想起多年前的那封被我撕碎的信,猜測了多種答案,可沒有一個能夠成立。
……
這天在團里排練,突然領(lǐng)導(dǎo)把我叫走了,臉上一片諂媚,正當我不明所以時,他將我?guī)У睫k公室,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既熟悉又陌生卻足以讓我驚慌的俊顏。
領(lǐng)導(dǎo)一邊拍著馬屁,一邊說著今日與之會面的緣由,無非是演出的事情,或許他自己都摸不清頭腦,一個當下炙手可熱的音樂新星,怎會找自己這小小的歌舞團談合作。
我耐著性子聽他說完后,淡淡應(yīng)承下來,沒再多啰嗦便找了借口溜出來,下班乘坐公交,可眼巴巴看著一輛空蕩蕩的公車駛離站臺卻沒能趕上,在原地氣喘吁吁,這時一輛轎車停在了面前,我并沒有在意,直到車窗被搖下后我看清駕駛座上的人后,這才慌忙走開,他跟了上來:“上車吧,我載你?!?p> “不用了?!蔽壹涌炝四_步。
“別客氣,上來吧。”
我沒有答話,也沒心情跟他客氣,自顧走著,心想著我就是走一站,他總不能跟我一站吧。
見我不理會,他索性停車追了上來:“你怎么回事?就這么不愿見到我嗎?”
“可別介,咱倆現(xiàn)在地位懸殊,談不上愿不愿的?!?p> 他無奈笑了笑:“當年我就那么走了,我知道你還是生我的氣?!?p> “停!”我看住他,“咱倆的關(guān)系還沒到生氣的份上,”又頓了頓,換了個語氣:“謝謝你,我家里離這不遠,真的不用特意送我?!闭f完沒等他發(fā)話,我繼續(xù)向前走去。
“你等等,既然沒有生氣,那么老同學(xué)見面總得一起吃個飯吧,走,我請你?!?p> 我看著他真誠的樣子,猶豫了片刻,倒是不好再拒絕了。
我們到了一家日料店,找了個雅座,點了幾個菜后便再無他言,這種尷尬或許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這些年你過得怎樣?”他打開了僵局。
“就這樣?!?p> “成家了嗎?”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氣不打一出來回了一句:
“關(guān)你什么事?!?p> 他聽后一愣,隨著笑了起來,像是明知故問,像這種個人情況隨便在團里一打聽就明了,又何必多此一問。
之后我們各自吃著,沒再多話,他提出送我回家,又是一路無言,可當車停在我家樓下時,他冷不丁說了句話,像是踹了我一腳似的,他說:
“我臨走的那封信你看到了嗎?”
我瞪住他:“顧帥!你到底想怎樣?是特意過來看我笑話的嗎?這樣很好玩嗎?你繞了這么一大圈見到我,就是為了問我這個?”
他沒想到我會有如此反應(yīng),只定定地看著我,良久開口:“是,我只想問你一句,當時如果我說出了那句話,你是否會答應(yīng)?!?p> 我不由覺得好笑,“你覺得還有意義嗎?都過去那么久了……”
“有,我想知道?!?p> “你當時不是已經(jīng)說出答案了嗎?”
“那真的是答案嗎?”
“至少是你想的答案?!?p> “我想的未必是你的答案?!?p> ……
“怎么?”我嘲諷地笑了起來,“現(xiàn)在不怕受傷了?”
“人不都是這樣成長的嗎?”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以何種身份,以何種姿態(tài),我在他面前甚至無法準確表達自己心思,因為我是猶豫的,不安的,正如繆一喆所說,這么些年他經(jīng)歷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加上他的可選擇范圍何其廣,憑什么非要選擇我呢?或許他是鐘情于曖昧的游戲,我不過是他眾多玩伴中的一個罷了,我雖明白他在我心里的分量,但我并不傻,我知道哪種男人是適合與我共度一生的,即便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能選擇他,因為我輸不起。
繆一喆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夢里,只迷糊中聽到一句:“這不是我想要的……”,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聽她的聲音卻是異常虛弱,我不禁心疼起來,她一向堅強,可究竟是什么讓她如此傷心呢?如果現(xiàn)在事業(yè)有成不是她想要的,那么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可別是愛情,她曾一字一句教育我說:“不要奢望愛情,那是比金錢還遙遠的東西,在沒有得到它之前,還是先奢望金錢要來得實際些?!?p> 當我看到她被推進手術(shù)室時,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寫滿了厭世的絕望,我才終于明白她那晚經(jīng)歷了什么,原本我以為她是看得最清楚的人,可沒想到卻成了比我還糊涂的人,或許這就是所謂愛情的毒性,它讓人喪失理性、喪失自我、喪失道德,再光鮮亮麗的人,到頭來也成為了它的手下敗將,很可悲,卻又很可笑,因為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呢,明明知道自己的斤兩,卻硬要追求虛無縹緲的東西,到頭來遍體鱗傷的只有自己,還得不到半分同情。
我看著繆一喆沉沉睡去的側(cè)顏,思索著自己滿目瘡痍的情感,驀地下定了決心,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文字發(fā)給那個人,然后刪除了他在我手機里的所有記錄,就像從未相遇一樣,如果幸福是要通過一方的煎熬實現(xiàn)的,那么我寧愿選擇痛苦。
手機微弱的光亮卻灼熱著我的眼睛,漸漸的,屏幕變得模糊起來,像是有霧氣氤氳在眼眶中,最后化作一滴滴液體掉落在屏幕上,讓屏保上那個笑得原本燦爛的女子變得傷心起來。